见崇玉一脸促狭笑意,黛玉抢着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崇玉笑脸一僵,悻悻道:“我哪有什么坏主意可打的?”

黛玉已知他了,又怎会被他骗到?便只笑道:“你既说没什么坏主意,那也罢了。我今日出门玩了这一天的,还有得许多家事不曾处理,倒不如你先自己玩着,我与徐婶子忙去。”

崇玉有点傻眼了,怔怔看着黛玉抽身要走。黛玉口中的徐婶子即是徐忠家的,如今教导着黛玉处理林家上上下下若干事务。

眼见黛玉走到门边了,崇玉忙冲上前,一把拉住她袖子,不依道:“好姐姐!你这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黛玉反问,“你既说你没坏主意,那我先忙去,岂不正常?”

崇玉又是气又是笑,咬牙道:“好啊,姐姐你忙,我偏不与姐姐说了。”

黛玉笑着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道:“那也随你,我本也不在意的。”

崇玉瞪着她看了半响,终是服了软,拉着她回到屋子里坐下,又让霜帘奉上热茶,再哼哼两声,这才道:“姐姐就是拿准了我不和姐姐说,也找不到能说的人了,才这般欺负我的。”

黛玉噗嗤笑道:“我哪有?杨大哥不曾到京也罢了,他既来了,你有什么事和他说去也方便的。”

崇玉摇摇头,笑道:“这事却非要和姐姐说不可。姐姐可还记得香菱那丫头?”

“哪有不记得的?当日里她还不曾跟着薛姨妈一家到京,咱们还悄悄讨论她来着呢。先前你还说想办法将她要过来。”黛玉一顿,欢喜起来,急追问道,“你今提她,难不成是想到向薛大哥哥要她的法子了?”

要说这香菱,乃薛蟠强行买来的,后来却被薛姨妈要了过去,带在身边。薛蟠眼馋着香菱,却还得再向薛姨妈讨,薛姨妈暂且不曾依他。但外人想要走香菱,怎的都绕不过薛蟠那关。

薛家上京后,黛玉已听闻薛蟠种种劣迹,又曾和香菱顽过几回,甚是喜欢她,愈发不忍她将来要跟着薛蟠,只是也不能强抢,便只好和崇玉暗自留意着机会。

崇玉笑道:“虽无十足把握,但有□□分了。你从荣府回来,难道没听说薛大哥哥和人打架的事?”

黛玉蓦地醒悟,原来薛姨妈命人找宝钗,竟是为了这事。

她摇头道:“想必是姨妈他们一家不愿惊动老太太,我才不得机会听闻。”

崇玉恍然。他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说起来,倒不像薛大哥哥和别人打架,更像是单纯地他被人打了。”

黛玉蹙眉道:“薛大哥哥并不是那等愿意忍气吞声的,如此一来,却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麻烦的?早前他那人命官司一事,就平白地落人口实了。”

贾雨村虽然替薛蟠胡乱地断了案子,如今说是事情了了,但那不过建立在贾家、王家仍有极大势力的基础上罢了。一旦两家势败了,又有其他人要寻麻烦的,这是就是把柄。

黛玉自认自己只是深闺弱女,充其量跟在父亲身边时,见识过父亲处理事务,听说过一些官场上的勾当,已知这些事真要论起来,是如何能将人前程毁掉的。

而当日里,薛蟠不过是在京都之外的地方生事,且薛家乃当地一霸,尚且生出诸多波折。而今在京城,可是皇亲国戚不少、郡王国公许多、各等爵无数之地,薛蟠若要闹事,岂不更惹麻烦?

崇玉知道黛玉担心着什么,便安慰道:“姐姐替他们担心那么多作甚?这些事你能想到的,薛家那位宝姐姐又怎可能想不到的?哪怕是薛大哥哥,其实也有些分寸的。”

莫看薛蟠有个呆霸王的诨名,来到京都后,又因有贾家那些无法无天的子弟们带着,愈发行事肆意,斗酒赌宴,宿柳眠花,不一而足,但他终究知道,京中有许多人是自己惹不得的,欺负一些无甚地位的人,倒就罢了,若遇到些有点背景的,便是对方家中已渐没落,他也不敢过分的,顶多多花银钱,买个交情。

崇玉继续将他听说到的事说出。

原来今日薛蟠又与平日里交好的一些世家子弟饮宴作乐,馆中有个卖唱女长相甚好,歌喉又佳,讨得他们甚是欢喜,就要赏银子,让卖唱女挑些他们喜欢的唱。

偏又另有个仇都尉之子仇连卫,也在这里宴客,同样要这卖唱女挑他喜欢的唱。薛蟠这边有个叫冯紫英的,乃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家与仇家平日里就不大对付,冯紫英和仇连卫自然就关系不睦。

起初争这卖唱女,还只各自提高赏银,渐渐两伙人都动了气,又有些武将世家出身的,争强好勇惯了,竟挥拳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