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雀跃。
商场离许妈妈住的医院不远,大约爸爸也考虑到了下午还得去陪床的因素,走路过去只要十分钟。
吃饭的时候听爸爸讲了,他们家小子足月,妈妈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但还是选择了顺产。
不过弟弟胎位正,没让妈妈受什么苦,哭的第一声就贼响亮,白白胖胖的五斤多,保温箱都不用进,这几天已经能睁眼,让人逗着玩儿了。
“唉,你妈妈刚进产房的时候,我们都担心你弟弟跟你当时一样,刚落地的时候红彤彤地,又瘦又小,像只小老鼠。”
“在保温箱里住了一个月,刚抱回家第三天就上吐下泻,你妈就怕养不活,整天恨不得绑在裤腰上,好歹才过了百日。”
“第一口水还是你小舅舅喂的,”爸爸回想起女儿刚降生时的场景,笑容里有辛酸也有甜蜜,“你眼睛都没睁开,就伸个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特别可爱。”
当时他抱着小女儿,想到妻子生产时困难的光景子,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只要许扶蓝一个了。
哪知道却出了这么个意外。
许爸爸不是感受不到这半年来许扶蓝对他们若有若无的疏远,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跟如今已经长成了少女的许扶蓝沟通,憋在心里,深夜里想起也只能偷偷叹气,不敢跟老婆说,怕坏了产妇心情。
许扶蓝和周放按照爸爸给的病房好,乘坐住院部的电梯上楼,在五层的楼梯口遇到了领着她堂弟许兆天的二妈。
说实话,不管是今生还是上辈子,她对这个堂弟是真的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
或者说是,嫌恶。
一个被周围长辈宠坏了的巨婴,没有家教,学历不高就算了,却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只知道闯祸和啃老,还满身坏习惯和□□丝脾气,是许扶蓝最讨厌的一种男性。
许兆天在读的高职也在省会,那会儿许扶蓝虽然刚毕业找到工作,但已经是个在绘圈小有名气的画手了,大学四年加上各种奖学金,攒了不少钱,小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结果毁了她初三的罪魁祸首堂弟,刚来省会,就隔三岔五闯祸,给她留下一屁股烂摊子去收拾。
许扶蓝原本不想也管他,但二叔一家当年帮过她爸爸不少,虽然这些年少有往来,情谊却还在。
世上事原本就没有那么绝对,再讨人厌的亲戚,也不一定就是那个能让你彻底狠心、恶贯满盈的大坏蛋。
二叔二妈求到她电话里,许扶蓝也不好意思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她别的没遗传到,就学到了她爸的烂好心。
许兆天怎么配她多费一根头发丝儿的心?
他根本、就是从根烂到了骨头里。
而此时,2010年,还没有彻底长成社会败类的许兆天,正被二妈压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跟她打招呼。
“...姐姐。”
许扶蓝瞟都没有多瞟他一眼,礼貌地跟二叔二妈打过招呼之后,立刻带着周放扬长而去。
她不用眼看都能猜到许兆天这时的表情。
肯定又是满脸不甘愤怒。
就像一年前——或者说16年前,指着她鼻子骂她是“赔钱货”的时候那样恶心。
不过她并没有很生气。
许扶蓝现在更关心的是怎样好好地教育弟弟,让他能免受爷爷奶奶的魔爪,长成一个爱国爱|党三观正的四好青年。
不奢望能培养成下一个周放,好歹也不能差太远对吧?
许家老二和他媳妇看着侄女挺直纤细的背影,分明地感受到了许扶蓝在看到他们那一瞬间的抵触。
但侄女往常一直都乖巧礼貌,要出问题的话...
许二媳妇立刻揪住了儿子的耳朵:“你惹你蓝蓝姐了?”
许兆天疼得龇牙咧嘴,一巴掌挥开他妈妈的手:“你干嘛?我才是你儿子,惹她又怎么了?看她整天那清高样儿...我就恶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放大了声音,挑衅地抬头朝远去的许扶蓝那边看。
却没想到许扶蓝根本不鸟他,没听见他的话似地。
许兆天咬咬牙,胆子一大,想再添油加醋一番。
跟在那个书呆子后面的高个男生却顿了顿。
然后回头,冷冷地扫过来一眼。
许兆天14岁,身高将将170,比那个男生要低大半个头,还有点虚胖。
他在学校也耀武扬威,带着一群小弟横着走,可是他知道有的人惹得起,有的人惹不起;有的人好欺负,有的人,他一看,就打不过。
因此情不自禁地缩缩脑袋,心虚的收回目光。
他妈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微小变化,还是在他耳朵边上唠唠叨叨。
“…就是你爷爷奶奶给惯坏了,你姐姐多听话,你要是有蓝蓝一半儿自觉我头发都能少白一半——”
“烦死了,能不能少说两句?”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妈的话,“…还跟她学呢。”
眼看前面的两人转过拐角,背影消失,他的语气也再次暴躁起来。
“学什么?学她早恋啊。勾勾搭搭,带个男人来看她妈…你让我学这?”
“你——!”
最后还是许扶蓝二叔打了圆场:“行了,来看嫂子的,别站在电梯口吵,给人难看。”
许兆天不敢顶他爸,只能暗恨着把不甘咽进肚子里。
他想,下次再见到许扶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