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冷钢热血(完)

“疾斩,沉陆。”

平平无奇的一刀斜斩挡住第四剑突刺,左拳侧击剑身破随即而来的第五剑。阔刃大斩剑顺势上移,冠军右腕反握剑柄旋身,大巧不工的一剑转而枭首,剑风呼啸中传来男人的喝声。

“漏尽。”

这便是秦芊柏曾经未能拦下的一剑,位于漏尽的巅峰,正正卡在武道边缘的斩击。恍惚间她再度看见了那片极寒的雪原,看到独身在森林中练剑的男人。他的斩击敲在坚如磐石的钢铁上,他的热血引发了积雪融化,让片片白雪压在肩头。

曾经的秦芊柏可以看到却无法理解,因为对决秦暝时的感触终究是转瞬即逝的灵感而非常态。如今她已非昨日胆怯的女孩,她提刀迈步,带着满腔热血只身冲入那片雪原之中!

眨眼间兵器相交三次,无漏之心的武者们以刃向交不分高下,宛如冷钢之州呼啸不止的寒风。第六剑格挡,第七剑正面相撞,第八剑破开,秦芊柏主动抢攻,双手万华舞动挥出斩断风雪的一刀,玉面罗刹的百臂虚影在其身后浮现,与持刀的武者同时大喝。

“武道!”

“哈!”

冠军侧身将斩剑平举,发出畅快的大笑。与玉面罗刹相似的巨人轰然显现,扭曲至极的身姿烙印在秦芊柏的眼中。女孩一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降临,巨人身负双翼身穿白衣,一手持书一手持剑,威严的面庞中有着善意与鼓舞,让每位观者都感到如沐春风。

可再细看,再接近,那巨人又生着青面獠牙穿着燃钢战甲,背后一双蝠翼伸展,手中巨剑燃着引人邪恶的火光,分明是一幅堕落魔鬼面貌!

是善?是恶?分不清,道不明,完全相反的两幅面孔重叠在了一起。冠军的斩击自斜下方袭来,秦芊柏闭目挥刀,仅凭直觉与巨剑相拼。

铮!

秦芊柏双手酸麻无比,身躯连带手中长刀被震得飞起。她看不清,拦不住,被击溃的架势破绽百出。她奋力睁眼,面具男人的目光冷漠,冠军以双手将巨剑高举过头。

“第十天火。”

第十剑,超越武道,超越限界,抵达最终的绝技。

她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猜不出了。现实中的斩击一寸寸逼近,心灵的世界却如堕入深渊般盲目。她随着惯性将长刀高举格挡斩击,将万华刀自带的领域展开以图拖延冠军动作,自身则灌注全身全灵去望冠军的一剑。可那是她理解不了的境界……

只觉得那一剑很远,远似天涯。

金属崩裂的惊声炸响,长刀万华自刀柄正中而断,领域中琉璃结晶悉数崩毁,在激斗中崩出无数裂口的刀身碎为齑粉。冠军将斩剑重新插在地上,无言站立。

秦芊柏还站着,身体摇摇晃晃,一道极凄厉的伤口斜向贯穿了她的身躯,血液浸透了墨色的衣裳。

不知是惯性、直觉、还是单纯不服输的意气作祟。她极慢地伸出手去,左手的两指轻触冠军的衣领,留下一点血色的印记。

闪蛇。

“好慢的蛇。”冠军讥笑。

秦芊柏的手无力滑下,血印在冠军的黑衣上一路下划,好似一道微弱的伤痕。她的手落入尘埃,她与损毁的兵器一同落入流失的热血与冰冷的尘埃中。

冠军揪着自己的被染红的衣领,低声笑了笑。

“倒是个有骨气的家伙……杀了就没意思了。”

“变强之后再来挑战吧,秦芊柏。”

男人扛起斩剑,独自走下擂台。

无限制擂台最终战。胜者,冠军瓦伦斯。

·

今天是冷钢斗技场值得纪念的一天。属于胜者的欢呼与呐喊依旧,而两场决斗中的两位败者也没有一人得到赌徒们的咒骂、嘲讽或奚落。迎向败者的欢呼中带着敬佩,迎向胜者的祝贺里却含着敬畏。黑衣的冠军在人群中独行,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他的身侧,人海中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

冠军在人们崇拜又敬畏的目光中穿行,又一次觉得这氛围真他妈不像样,很有种想出言呵斥的冲动。有了这念头时他哑然失笑,心想自己果真是上了岁数了。老人总会一个劲对他人的行动指手画脚,好似要将人们全数都应听自己管辖般傲慢,年轻人只会不管不顾向自己认定的路上撞,任凭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反悔。当他们后悔的那一刻他们眼中的火就灭了,力量就开始流失了,他们就老了。

冠军觉得自己还不老,顶多算是个脾气恶劣的大叔,喝杯酒润滑下骨头就好。他离开人群走入后台,路口拐角处伸出男人的胳膊,手中握着一瓶红顶威士忌。

“啊哈!”冠军眼前一亮,“我正需要这个!”

“这么多年你总是这句话。我有时会觉得你是一台出了故障的柴油机,别人烧油你烧酒精。”

盖乌斯从拐角处走出,将开了瓶的酒递到他的手里。冠军摘下面具,咕咚咚一口气干掉大半瓶酒,毫无形象地抹了把嘴:“酒是好东西啊,半瓶下肚我又回到30岁了。身强体壮,所向披靡!”

“你现在比30岁时强壮得多,看来酗酒让你越来越弱。”盖乌斯的回答一如既往无趣。

“别活得这么没劲,拿出你忽悠年轻人的派头来!”冠军大力拍打他的肩膀,“不是明天和谈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你的比赛我总会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