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九每行五六步，便摸出一枚木珠、扬手向前方投出。待听得那木珠“噔噔咚咚”、连滚带跳在甬道中跑远，并无空洞声响发出，才小心踏出几步。只瞧这熟门熟路的做派，便知是个屡渡奇险的老江湖。</p>

覃清瞧得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吴九哥你做什么呢？这些木珠丢在甬道，难不成是担心咱们走了岔路，寻不到折回的路径？”</p>

“哈哈！这个叫‘投石问路’，防备甬道中设下连环翻板，将咱们给陷进去。”</p>

吴老九闻言顿住身形，扭头笑道，“从前做‘发丘中郎将’时，敝人跟一位前辈高人学过些小伎俩，此时恰可防患未然。至于岔道，现下尚无发觉。想来是唐门弟子以为‘八门阵’便已足够拦住擅闯者，是以省去了那费工费时的迷宫地道。”</p>

覃清听得连连点头。杨朝夕却是颇为惊诧道：“那‘发丘中郎将’岂不是汉末曹丞相军中官职？专司刨坟掘墓、搜刮重宝金银，以填军饷之费？”</p>

吴老九前行几步，一面摸出木珠、继续“投石问路”，一面笑道：“杨少侠所言不差。不过敝人混迹江湖、盗先人墓，却是为求财挥霍，绝无那曹阿瞒的吞汉野心。后来遇到方掌柜，才金盆洗手、改做了茶肆坑饪，嘿嘿！”</p>

吴老九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过往经历透露了些出来，算是点到既止。关于为何会投在方梦得麾下、甘心做庖厨之事，却只字不提。</p>

杨朝夕亦非好事之徒，自是识趣揭过。接着心念一转，岔过话头道：“吴九哥既能做得坑饪，想必刀工定然了得！何故只提了把木勺，便随方世伯出来营商？”</p>

吴老九心中一凛：暗道这小道士好毒辣的眼光！自己没怎么展露过武艺，他也能凭自己茶肆里的职分，便猜到从前自己是个惯于使刀之人，只这份机敏，便远超同侪。难怪方掌柜如此看重此子！</p>

念头电转而过，吴老九依旧嘿嘿一笑道：“啥刀工不刀工的。从前便是提着铁片子唬人，如今只会剁肉切菜，好汉不提当年勇啦……”</p>

三人一路闲话，走走停停。约么数息工夫后，首当其冲的吴老九忽地收住脚步。</p>

杨朝夕不须火折子、也能大略看清暗中情形，当即也收脚而立。覃清缀在后面，却是猝不及防，登时一头撞在杨朝夕背脊上，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正要询问，便听杨朝夕当先开口道：“吴九哥！前方什么情形？”</p>

吴老九捏着火折，声音沉静、并无波澜：“前面走到头了。像是条死路，却又有风从墙缝中透出，不知是何古怪。”</p>

杨朝夕闻言接过火折，挤到吴老九前头，复行五六步后，果见一方断龙石将前路死死拦住。</p>

这断龙石立面平整，色泽发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棕斑与黑点，竟是质地十分坚硬的花岗石。石块与甬道四面贴得十分紧密，并无可抓握搬抬之处；且通体厚实，亦无法用刀斧斫碎。打眼瞧去，端的是无计可施。</p>

杨朝夕捧着火折子瞧了半晌，才从石门右侧甬道石壁上，发现一处紫铜所铸的精巧机括。</p>

机括由三段拨轮拼凑而成，貌似各不相干，内里却是相互通连。每段拨轮上皆蚀刻着一个隶字，从上往下依次是“五、二、一”，不知有何深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