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喻易觉得自己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这么想着,他决定下午要找个借口去探望一下知更鸟,顺便看看这个画疯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喻易又在精神病院中溜达了一会儿,便按照知更鸟症断笔记中记录的病房位置走了过去。

和病房外的护士打了招呼后,喻易拧开门把走了进去。靠门外的这张床上,皮肤黝黑的画疯子正靠坐着。他头上的羽毛帽已不知所踪,面上的油彩也被洗了个透彻。

“医生,你是来看知更鸟的吗?”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声音,画疯子循声望来。约莫是世界意识起了修正作用,他主动向喻易打了招呼。

此时的他神态娴静,棕色的长卷发松散地扎在脑后,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气质,仿佛之前那个赤着脚,狂奔着在墙上作画的人不是他。

“你好。”喻易艰难地端着斯斯文文的模样,矜持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心中很想抓着画疯子的手,问他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个问题,但这与他医生的身份大相径庭,他也就能在脑子里想想。

喻易克制着内心愈发大胆的念头,越过了中间床位的帘子。里面床位的,应该就是知更鸟了。

喻易伸手拨开帘子,知更鸟正仰躺在床上,将他嶙峋尖瘦的骨骼挤缩在被单里,他双目空茫地望着天花板,神情万分倦怠,像个落魄的丧家犬。

喻易还记得知更鸟是个“哑巴”且失聪,他在知更鸟的床边坐下,企图用温和的方式引起知更鸟的注意。可惜的是,知更鸟照旧双目空空,似对外界的变动一无所觉。

喻易伸出一只手,在知更鸟的眼前晃了晃,等他移开手时,却见知更鸟照旧微张着干瘪的唇,执拗地盯着天花板,目光无甚焦距。

“知更鸟可能不在这里。”画疯子清凌凌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

“那他在哪?”喻易站起身,饶有兴趣地回问了一句。

“他去荒漠了。他是个可怜人。”画疯子说,“医生,你去过荒漠吗?”

“我去过。荒漠是一切痛苦与迷惘的故乡,那里没有前进的方向,没有回程的路,只有遍布周身的荆棘。所有的动弹都要触碰荆棘,所有的触碰都是在审判,偏见、傲慢、欺瞒、横暴、攻讦、加害、厮杀,所有的存在都将成为敌人,也包括我自己。只有将身躯陷入荆棘之中,才能在支离破碎中永恒。”

喻易拨开帘子,画疯子正安静地微笑着,像是一个诗人在诉说着清晨萧萧的树叶,但话的内容却像个孤独而又决绝的疯子。

“医生,两天后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了,可我不想死。”

“不想因为基因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