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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一愣,自己都听不到,小计怎么听得的?

小计知他锷哥的疑惑,轻声道:“我会读唇语之术。”韩锷这时才想起他出身大凉山一脉,大凉山一脉诸多异能,当下也不为异了。

他点点头,却见小计极担心地看着场上的瞿立。校场边,洛阳王一派来争这鳌头之位的似乎大半聚集在区迅身边,攒居而坐,声势极盛。却看不出城南姓中人聚坐之所,也更显得立于校场之上的瞿立身影万般孤单。

韩锷也有所觉,心里低低一叹,看来城南姓虽家世清华,但水至清则无鱼,近来可真是支脉凋零了。今日之局,只怕定要落得个……

富贵荣华不久长——这一句话人人会说吧?盛久必衰,也是人人皆知的一个大道理。随便说说似乎也无甚干联,甚或觉得那起码是公平的。但,这么眼见着一个家族的衰落倾颓,眼见着自己所依恋的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人‘碎分张尸骨肉肌肤’,那种感觉,想来也相当惨痛。——方柠却是何等感想?难怪她以一女子之身,也要奋力而起,试扶大厦于将倾了。

韩锷忽觉:他真的开始有点理解方柠了。

区迅身边的人中果然有人上场搦战。韩锷一望之下,只见那人五短身材,面目红润。听得报了个名字叫潭步,已知是江西谭家的精擅内家掌法的高手,心里已明那区迅是保存实力,欲以车轮战法先拖垮对手。瞿立这次与潭步的一战,却耗费不下近千招,虽最后得胜,但面上已有冷汗滴出。他因还略加收手,不肯再轻易伤人,所以胜得尤其不易。韩锷这么远远地见他独当巨难,心里不知怎么略起了一份知己之感。——洛阳王今日之谋果然阴辣,他们仆射堂先暗杀洛阳九门提点,后倡议此“龙华会”,最后又明显地故意请以杜仲为主考——那样城南姓中杜家的势力交好只怕就不好在这龙华会中露面了,否则官面上绝对说不过去,而韦家中人。家道又更远落于杜府,分明就是要全力谋夺洛阳九门提点之职,到时位置到手。关门闭锁,那城南姓中之人,只怕真的只剩个“人为刀偷,我为鱼肉”了。

这场即败,区迅一方又派上的人居然也姓区。那人小计却认得,只听他道:“锷哥,那人是区迅堂弟。”

韩锷却从那人招法路数中看出这是个险争近搏的好手。此战必短,但必极凶恶,最耗心神。这一场战罢,瞿立就算会羸,只怕也心神大耗,一日之内,断无力再凝神面对真正高手对搏之局了。

——依余姑姑所说,那城南姓中今日推出欲夺一胜的应是“断纹”武鹫,瞿立必身负与他清场之责。但洛阳王府中人人材藉藉,这个场可有那么好清的吗?就是拖只怕也要拖死他了。

场中之斗果然是近身搏杀,看得一众人等大气也无暇喘上一声,连韩锷也看得神专志凝。但场面收结得却快,最后只听那姓区的一声痛哼,瞿立面色苍白,说了声:“承让”,那姓区的便负伤退下。瞿立站在校场之上,天上日已西薄,但那灿灿金光也掩不住他脸上的苍白之色。想来这一战的凶恶已大耗他精神气力,他一拱手,正待道:“下面哪位上场?”

犹未开言,洛阳王府中已又有一人跃到场上。韩锷见那人上场之势,面色不由就一变。小计也感到了他的紧张,急声道:“锷哥,瞿立可是有险?”

韩锷干巴巴道:“若是平时,瞿立只怕胜机还有,但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场下却忽有一人叫道:“不妥!”

韩锷闻声已愕,只听那人道:“瞿兄已连胜三场,照理该当小歇。主考,此时只怕不好让他连斗数阵的吧?”

满场旁人见突然又有人冒出来,不由齐齐看向他。只见那人一身青衣劲装打扮,面色苍黄,眉目清楚,洛阳王府中有几人就微微一笑。韩锷心里也一紧,身边余小计也低“呀”了一声,叫了出来:“啊,是杜方柠!”

第二卷 陇头行(下) 第九章 赊取松醪一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