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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柠虽人在居延,却也要帮韩锷协调处理这数城之间的关系往来与军需细务。韩锷则在伊吾歇息三天之后,就重又匹马出城,这一次,他威名已著,以匹马单车夺了羌戎士兵已溃散的康城。此后,他一直带着几个随从或东或西,马不停蹄,塞外诸城,已渐渐一城一城入了韩锷掌控。

他在乌孙杀乌孙王,另立太子;在大月氏血战极苦,单身孤骑,与数十集合而来的羌戎好手搏战,最后还是拿下了大月氏。每夺一城,他便置安抚使,筹建“连城骑”,略有闲暇,还要操练兵马,可知其忙碌程度。

如今,经韩锷远交近攻,已有十一城已入他盟内,“连城骑”也扩展到三千七百余骑。大漠形势,暂可云小安。可两月多来,彼此之间,竟都忙得都未曾一见。

有一次的信上墨迹模糊,却是韩锷写着写着信时头俯在纸上睡着了,额头沾墨,混淆了字迹。方柠看着那封信时,手里就不由一阵轻抖:这个男子,怎么会专心凝虑得至于……傻成这样?

但她也太忙,短短两月间,她就已跑过了七座城池,安排细务,筹划供给。只是彼此戎马倥偬,竟未得一面。好在目下制度已定,体例已成,杜方柠倒可以小歇上一歇了,于是才有了今日戍楼边上的小坐。

可她这么渴求的小小闲暇却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重有点时间静静地把那个人想起吗……

第三卷 居延猎 第十一章 指麾能事回天地

伊吾城西一百七十里处,一个叫石板井的所在,这里就是目下韩锷麾下“连城骑”的驻扎之处。这里是一片草原,湿地很多,每到春来。许多内流河都在这里经过,所到之处往往就成了沼泽,这里的冬天却格外的冷。

这里也是韩锷用心谋划选就的驻军之处,也即他的练兵之所。“连城骑”本以伊吾兵与居延兵士最为强悍,近日以来,已增至各七百余骑,被他编成了“倾”、“覆”二营,全名“倾城”与“覆巢”。数日之前,王横海还专遣了七百余骑骑兵来供他差遣,这样,韩锷终于有了自己的护卫营。已快到开春的时候了,塞上春晚,总要到三月间冰才会化,所谓“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春节已过,连韩锷都是过去了几日后才想起这么个节日的,日子当真忙得他已经不计年节了。

这时,韩锷正在帐中给杜方柠写信,忽见出去给自己放马的连玉站在帐门口怯缩着,象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韩锷这些日子大忙,连一向钟爱的斑骓竟也腾不出功夫自己来放,连玉是他现在的贴身卫兵,他一招手让连玉进来。只见他呈上信来,却是王横海的书信。韩锷先粗粗扫了一眼,见里面有一句道:“有一件事我颇对不起韩兄……”正要往下看,却见连玉嗫嚅着唇挣扎着想要开口,不由放下信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连玉年纪不大,却是居延王妃见韩锷身边没人,送与他在身边照应的。他本是汉人,只有十七岁,长得伶俐。又心思机敏,办事妥当,韩锷对他甚是称心。只见连玉像是闯了什么祸一般,用脚在地上轻轻蹭着——这个动作却让韩锷想起还在青涩年华时的自己,心中微生柔和,笑道:“说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想家了?”

连玉摇摇头,红了眼圈道:“我把宣抚使的马给放丢了。”

韩锷一惊。斑骓虽性子桀傲不训,但既是自己把它交托给连玉的,它也就一直很听话。别的马丢了也就罢了,斑骓怎么也会丢?他轻轻一欠身,只听连玉道:“本来这好几天,那斑骓见到新来的汉马后不知怎么就像有心思似的。头几天,我放它出去吃草,有时它发起兴来。就会跑得不见,但最后还是会回来,好像玩得很高兴似的。我因为宣抚使太忙,也就一直没跟您说。可今天一出营,它又跑远了,我骑着别的马儿也追它不上,以为它像以前一样玩玩就回来了。没想尽等着,却一直没回来,我骑着马儿到处去寻,却也找它不到。夜都黑了,还是没找到……”

他说到这儿,几乎都像要哭出来了。韩锷轻轻一拍他肩膀,看到他少年郎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计,却也不忍心责备了。微笑道:“放心,它不会丢的,我去找找它看。多大的人了,为了一匹马儿也不至于哭鼻子的。难不成我平时脾气那么不好,为了一匹马儿,还会把你军法从事吗?”

他语意里开着玩笑,连玉也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韩锷却起了身。他口里虽轻松,但心里却颇紧张。斑骓呀斑骓,已陪了他六七年了,怎么会突然这么不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