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深宫皇子(一)

燕云台 蒋胜男 1664 字 2022-09-02

耶律贤抱成一团,发出尖锐的惨叫,一声又一声。

如同过去许多年无数次噩梦中醒来一样,一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明扆,你没事吧?”

耶律贤仍闭着眼睛,但却熟练无比地接过递到口边的苦药,大口喝了下去,半晌,方缓缓地睁开眼睛:“没事,只是又做噩梦了。”

这是韩德让,自他四岁那年就在他身边的人。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无法入睡,想着父母亲哭号不止时,永远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温暖的手安抚着他。是他喂他吃饭、陪他喝药、教他握笔写字、带他骑马射箭……

所有的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每每自噩梦中惊叫着醒来,他经常会涌起这种自我厌弃的感觉。多少次,如果不是身边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是不是早已经在那种情绪的控制下崩溃了。

然而,就算是在这人面前,他仍然无法完全坦言那种自厌和自责,甚至是对自己的痛恨。他是如此地软弱无能,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不管有过多少筹划和抱负,现实中,他依旧只是个深宫中一言一行都被监控着的皇子,而在梦中,他永远只是一个四岁小儿。无法逃离的黑暗,无法挣脱的魔爪……

耶律贤定了定神,沉默半晌,缓缓抬起头:“德让,你来了?”

韩德让点点头:“是。”他看着耶律贤苍白的脸色,有些懊恼:“早知道你这两天状态如此,我昨天就算再晚,也应该进宫来。”

耶律贤摆了摆手:“我这是十几年老毛病了,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来与不来,都没有影响。何况……”他顿了一顿,道:“你昨天见到过思温宰相了?”

韩德让点了点头:“已经与思温宰相说过了,春捺钵的时候,想办法让你们见面。”

这种见面,自然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的饮宴骑射中“见一面”,而是有所目的的单独会谈,自然要事先安排。

自这耶律璟在祥古山事变中渔翁得利,成功登上皇位后,开始对朝中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宗室亲王,重臣部族,不是谋逆,就是叛逃……他总有这么多罪名,等着那些他认为没有完全臣服他,甚至是怀着“异心”的人。

在祥古山之变以后,世宗的同母弟耶律娄国便以谋反而被杀,并下令葬于绝后之地。穆宗的异母弟耶律敌烈亦成了娄国同谋而下狱。太尉耶律忽古质被谋逆之名下狱处死,国舅政事令萧眉古得、宣政殿学士李澣等人图谋南奔而被杀被杖。

次年阿保机第三子耶律李胡及其子耶律宛、郎君嵇干被密报与耶律敌烈一同谋反,又牵连至太平王罨撒葛、林牙华割、郎君新罗等,于是又一轮杀戳削权。穆宗第九年,又有耶律敌烈与前宣徽使海思及萧达干等谋反;第十年,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楚阿不等谋反。

宗室谋反、重臣谋逆,数年间此起彼伏,不能平息,连穆宗的亲兄弟亦无法避免牵连。

而养在宫中近在眼前,又是世宗嫡子的耶律贤,能够在频频谋逆的案子中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不止是因为他自己足够小心谨慎,也是因为有着太多的人仍然在关心着他,保护着他。

而他最信任的,莫过于眼前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