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濉静静盯着被宫人们小心置于桌案之上的那尊十二旒(音“流”)帝冕,神情微有些怔忪。
今日是储君册立之日,为能让那仪典顺利进行,他难得起了个大早,亥初入眠,将入四更鸡鸣之时,便强撑着起了身。
打他卧病在床之后,他好似已经有许久没在四更时起身了。
好似也……许久没见过那帮恼人的朝臣。
老人缓缓伸手抚了抚帝王冠冕上垂落的玉珠,雪色的长眉无声松了又松。
三十五年前,他第一次戴上了这象征着帝王权势的十二旒帝冕,自礼官们手中接过了那方囚困了他三十五年的传国玉玺。
而三十五年后的今日,他又要戴着这沉重的金玉枷锁,将那由权势、名利,浮华与虚伪构筑出的牢笼,向下传递出去——
不,也许于熙华而言,这倒未必会是座囚笼。
如果她那愚蠢的脑子能稍稍开窍一些,如果她学得会审时度势……等到阿衍那小兔崽子一统了天下,她许也能得一世的清闲富贵。
清闲富贵啊……
帝王的眼瞳暗了又暗,“清闲”二字,曾是他终其一生也求不到的东西。
如今竟是便宜熙华那个蠢丫头了。
“陛下,您准备好了吗?”寝宫门外蓦然响起了青年人沉静又平缓的声线,元濉循声抬眼,果然瞅见了一身朝服的白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