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新婚次日(下)...)

千山青黛 蓬莱客 3759 字 8个月前

“当年叶公一月便完成壁画,我固然远远不及叶公那般绝世之才,但两个月内,我必也能成。绝不会耽误明年春的圣人万寿!”他又说道。

絮雨目光再次掠过案上的画稿,道:“我初见你的画作,便知你功力不俗,并非凡手。不过,此事毕竟关系重大。我画,自然无人会争,我若是不画,画院里自然有人想画,且他们也已为此准备许久……”

她略一沉吟,“不如这样,今日原定议事推到三天之后。这三天里,我叫画院的人也各作永安之画,到时再召齐名士大家,将连同你这画作在内的诸画不记名并列展出,共同参评。倘若你的画作胜出,崇天殿壁画主画一事便交你。如此,不至于不公。”

“多谢公主给我机会!我定当尽力!”

周鹤非但没有失望,整个人反而如同燃起斗志,眼光炯炯,一扫先前所有的萎靡颓丧之态。

事定下,絮雨从小西阁出来,见了正等着的画院内的一众之人,包括姚旭、方山尽、杨继明、宋伯康等,宣布自己无意主画,在投来的或诧异或惊喜的目光里,叫有意者三日内作一卷纸上壁画,考虑时间紧迫,允许画出自己最为得意的部分便可,三日后,携画再来。又亲登羽云楼,出现在赏景的文人名士面前,为今日的变故向众人致歉,请他们三日后再次移驾。

她以公主之尊,亲自前来赔礼,何况这也非大事。众人纷纷拜见,一口应承了下来。

絮雨心中记挂裴萧元,这边事结束,正待离去,无意看见兰泰立在众人之后望着自己,撞见她的目光,略略一顿,面上露出笑容。她便也回以微微一笑,随即不再多留,在身后众人的恭送声中匆匆离去。

“兰泰今日怎也会在这里?”絮雨寻裴萧元,顺口问了句送她的曹宦。

最开始呈给她看的名录上是没有兰泰的。

曹宦解释,兰泰是如今长安一位颇负盛名的文章兼书画评鉴名家的弟子,那位名家今日本是座上宾,奈何不巧,染病无法前来,便派其得意弟子兰泰代他入宫履事。

絮雨不再说话,径直走出神枢宫,附近没看到裴萧元,以为他去了金吾卫值房,问迎接她的杨在恩,被告知,驸马本一直等在此处,哪里也没去,是方才,被圣人派人来给召了回去。

“知是何事吗?”她急忙问。

想到阿耶今日对他的态度,她的心立刻便提了起来。

她在的时候,阿耶都那样了,她不在,还不知阿耶这人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做出怎样过分的事。

“这个奴也不知。”杨在恩道。

絮雨如何放的下心,立刻掉头,匆匆赶了回去。

裴萧元独重紫云宫,入内,见皇帝依旧坐在原来那一张坐榻之上,微微皱眉地看着自己。

他上前,正要再行叩拜礼,皇帝已朝他略略拂了拂手,不耐烦地道:“行了,勿再跪来跪去,此处也无外人!坐吧!”

裴萧元看见赵中芳拖着残腿,亲自为自己搬来一张银平脱坐杌,要放在距皇帝面前那御案不过数尺之距的地方。

他赶忙上去,自己接过,置地,依旧拜谢过后,才坐了下去。

“你伤情如何了?”他坐下后,听到皇帝发问。

“伤情确无大碍了。”裴萧元应。

“全怪臣无能,昨夜惊吓到了公主,也叫陛下失望了。”

皇帝没说话。此时也是赵中芳开口,说陛下方才已详询过胡太医他伤的事,特赐了前些日刚抵达长安参拜圣人万寿的拂林国使者所献的一种名为底叶伽的解毒圣药,叫太医斟酌使用。

“另外,此为新罗今岁新供的一对灵参,主五劳七伤,补五脏六腑。驸马记得伤愈后再用,有助强身健体,恢复元气。”

裴萧元望向赵中芳所指的所在,御案上置着两支人形老参,腰系红丝,皆长了手足,长更是达到尺余,用杉木匣夹定。

这应是新罗上贡给皇帝的御用之药,如此尺寸极是罕见,裴萧元何敢占用,忙从座上起来,拜谢推辞。

皇帝不悦地盯他一眼:“朕赐你,你收下吃了便是!难道想一直病歪歪下去,总要公主伺候你不成?”

裴萧元一顿,改口道:“臣多谢陛下恩赐。”

皇帝唔了一声,将目光再次投向裴萧元时,神色已是转为肃穆。

“前日你如何遭的险,将经过再细细给朕说一遍。”

裴萧元依言将当时遇刺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皇帝听完,沉思了半晌,慢慢发问:“驸马,朕问你,李延此前,是否与你私下有过接触?”

裴萧元沉默了片刻,低声应是。

“朕设陆吾司的目的何在,你难道不知?你为何不当场捉他或是诛杀?”皇帝继续冷冷道。

裴萧元再次下跪,低头:“臣有罪,辜负了陛下的嘱托!”

“他都与你讲了什么?”

在沉默了一下后,忽然,裴萧元的耳中传来皇帝的一道发问。语气听去如常,极是平静,然而当裴萧元抬目望去,却对上了一双正幽凉凝目于自己的眼。

“启禀陛下,是些叙旧之言而已。臣已拒。”

他垂目,徐徐地应。

“叙旧之言。”

皇帝轻淡地念了一遍他的话,随即紧紧闭唇,下颌显出一道严厉的弧线,殿内也随之陷入死水般的沉寂。

裴萧元始终垂目不动。半晌,忽然听到皇帝再次开口:“罢了,从前的事,朕不与你计较了。抓捕李延暂也不用你管了!他心思深沉,这回刺杀你,倘若朕没料错,无论是否得手,他必还会利用此事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