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番外

千山青黛 蓬莱客 4683 字 7个月前

“宇文峙去了,勿送!”

他说完,毕恭毕敬地向她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自己扶着廊柱,迈着略微踉跄的脚步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处。

裴萧元不由地怔了一下。片刻后,待宇文峙消失不见,望向她静静目送的身影,正踌躇着,该不该此时出来,忽然听她道:“你还躲什么?出来罢!”

他哑然失笑,走了过去。两人相视一笑,相互牵住了手,又想起承平。

他这两年酒喝得厉害,身体大不如从前。裴萧元忧心不已,不知劝过他多少回了,他我行我素。

两人一起来到筵堂。

客皆散尽,只承平一人歪靠在那里,果然,已是醉去。青头正往他身上盖着厚衣,神情里满是同情之色。裴萧元也暗叹口气,转向絮雨,让她先回房休息,正待和青头一道将承平弄去安寝,却见他睁开那一双布满了血色的醉眼,叫住絮雨。

“文君她是否故意捉弄我的?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

絮雨停步,看着他,没说话。

裴萧元看她一眼,立刻不悦地叱承平:“住口!你喝醉了!说的这是甚话?”

他立刻上来,一掌捂住承平的嘴,不许他再开口,随即,强行将人扶起,待要送走,忽然,絮雨开口道:“文君来了。”

何止承平,便是裴萧元,也是吃惊不已,一下停步,转头望了过来。

“婉婉不愿成婚,来我这里散心,将文君也拉来了。她二人是三天前到的,你们在外行猎,我便没有告知。”

她看着承平,缓缓说道。

边城尽雪。喧闹了一日的节度使府堕入沉寂的梦。在三更的时分,一道身影潜近一处女客下榻的内院,那人沿了院墙攀上瓦顶,足靴踏过积雪,跃下庭院,对着仍透灯色的窗户立了片刻后,走了上去。

他一掌压在窗台之上,轻轻一跃,高大的人影便翻入了一面未曾反闩的窗,双足无声无息地落在屋中地上,向着一张床榻走去,最后,停在了床前。

那个三日前来此的女郎斜卧在床上,乌发扰枕,玉臂拖在衾外。闻入室脚步之声,她睁眸,转过头,当看到床前突然多出来的不速之客,也未见多少吃惊,只慢慢地坐起身,扯来一件衣裳,穿在身上,掩住了露在外的一片雪肌。

承平定定地望着床上这个在过去的几年间,他几乎日思夜想却再也无法接近的女子。

她二十二岁了,是最为芳华的美妙之年,脱尽当年青稚,整个人美得如浸饱了蜜露的盛艳花枝,娇媚得叫人无法挪开眼睛。

“文君,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我早就怀疑你在骗我。你并未将我忘记!”

他转头,望一眼自己方才跳入的窗。

“你也原谅我了,是不是?倘若没有你的点头,至尊大长公主怎可能将你到来的消息告知我?你又为何留下这窗,允我顺利入内见你?”

说到这里,他的眼角泛红,声音因了极力压抑着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文君慢慢理好衣裳和乱发,拥被继续坐着,抬头道:“是。我是骗了你。并且,我这趟来,也确实是因了你的缘故——”

“文君!我就知道,你不曾忘记我——”

胡儿瞬间狂喜,扑到了她的面前,待向她伸手,却听她继续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成婚了。你也不必再因我而负疚,该立可敦便立可敦。”

“你说什么?”承平双目暴睁,不敢置信似地看着她。“文君你方才说了甚话?”

“你听到了的。何须我再说一遍。”

她凝视着他,神色平静地应道。

承平两只宽阔的肩膀如山峰一般突兀僵耸,身影一动不动。

“阿狻儿,我实话和你说吧。我确曾短暂地忘记了事。但在我想起阿娘他们之后,我便想起了一切。自然,也包括你。”

在默然了片刻后,文君再次开口。

“当时我是因了恨你,恨透了你,为了报复你,叫你因我负疚,忘不掉我,我才故意骗你,那样戏弄了你。如今几年过去了,我已想明白了。我不再恨你了。既不恨了,便也没必要再叫你因了从前的事而经受不必要的负疚了。故我来此,将事和你说清楚。”

“你走吧。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她说完,不再看床前之人,卧下,背对着他。

“对了,其实门也是开着的。你出去时,直接走门便可。”

她闭了眼眸静静而卧,不再发声,更未再回面,如同睡着一样。

胡儿依旧僵立在她的床前,双目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双目充血,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是急促。

突然,他的眼底闪过了一缕愤怒的凶光。他阴沉着面,上去,在她惊声的斥责声中,连人带被地卷裹起来,抱着便朝外走去。

他一肩撞开门,双臂如铁一般,将文君强力地禁锢在了怀中。文君的挣扎和反抗在他的力气之下,直如弱蚁般微不足道。发出的杂声惊动了守夜的人。众人看到他双目血红地抱着裹在被中的一团挣扎的女子,穿过了庭院,朝外径直大步走去,急忙上来问阻,却如何挡得住。

早有人慌忙去通报了靖北侯夫妇。当裴萧元和絮雨匆忙穿衣,从屋中奔出时,承平已将女郎丢上马背,自己也翻身而上,纵马出了大门。

“小畜生!贼性不改!”

裴萧元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文君骑马扬长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雪夜里,气得脸色铁青,吩咐人立刻将金乌牵来,自己转向奔来停在了门后的絮雨,忍怒,安慰她:“你勿过于担心。我这就追上去。他就算顺利出城,也逃不远。我

必将文君带回。他若是敢动她半根手指,我鞭烂了他!()”

絮雨凝望了片刻前方,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出得城来,夜风骤急。在如乱絮撕扯的风雪里,承平纵马狂奔。不知道奔出去了多远,渐渐地,他身前那被中的人停止了挣扎,蜷在了他的双臂和胸膛前,一动不动。他摸到她空衫下的光腿发冷,在迎面扑来的絮雪里,望见远处的前方,隐隐透出几点未烧尽的篝火的光。他策马而去。那里是一处随了水草而动的牧民聚居区。他下了马,抱着人,走进了最近的一顶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