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中有九成战死的时候未超过三十岁。”符危指着最第三排正中的一方牌位道,“我的曾祖父,少年奇才,天生聪颖,会说话就能诵文,我们以举族之力供他读书,他也的确出色,十五岁便考为秀才科榜首。那时举族欢腾,以为鱼跃龙门,挣出了一个前途,然后他仅仅成了一个流外官,一辈子勤勤恳恳,功劳却永远都是别人的,到死都没有补选入流。”
“我的曾叔祖、祖父皆是如此。科举,如同一个笑话。”他颓然垂下手,目光一一滑过那些牌位,最后落在右侧下方那一片,“后来,他们发现在军中升职更快,只要豁得出命去,立下战功便能升职得嘉奖。”
然而,他们很快便被现实迎头一棒。
“在军队中一样举步维艰,那些出身好或者背靠世家的人抱团,你能豁出命,他们绝不会给你出头的机会,只会想办法将你的命填到他们脚下,成为赚取功劳的牺牲品,你死了,最多得一点朝廷补贴,他们却踩着尸骨向上爬。”
符家原来人丁兴旺,可也架不住这样拿命换军功。
虽然极其艰难,但他们的努力也并不是无用功,到了符危从军时,符家已经在军中小有人脉,他的晋升之路比父辈更顺利。
于寒门而言,努力确实会变好,最起码会比在最底层挣扎的百姓强,可惜,不论从文还是从武,最顶端的那些位置永远被世家贵族垄断,你拼尽全族几代人的力气仅能够到他们的脚底板,成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一拨。
在上层人眼里,普通百姓是砂石,他们则是更好用的砖石。
崔凝忍不住反驳,“圣上一直通过科举选拔人才,现在的科举并不是笑话。比起祖辈,伱遇上了一个最好的时机,为何非要选择用出卖国家的方式获取权势地位?!”
“你若不站在顶峰便很难看懂一个道理。”符危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角,转过身来冲崔凝微微一笑,“这天下的格局从来都不是国家。”
不是国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