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断崖下的农田却仿佛是被老天眷顾,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甚至已经人为地垒好整齐土垄。虽然因为有风沙依旧有些尘土飞扬的老样子,但看这幅阵仗只要一场春雨下来就可以开始播种了。
……可以想见等秋天到时,这里必定是一派富庶的繁忙景象。
郑楷听得目瞪口呆,连多年不犯的口吃都冒出来了,“你……你说那里头有数百亩的良田?”
他术数精通,在心里不停地演算一亩天秋天能收多少粮食。
谢永这几天风餐露宿,又要时时隐藏身份,实在是遭了些罪,连喝了一大碗热茶才缓过来劲。
“那悬崖下头实在是太大了,位置怪异至极,且站在上头根本发现不了乾坤。据我推断那条小路是被废弃的,兴许还另有更方便的大路。那里头应该是人手不足,亏得如此不然我们几个老早就被人发现了。
我目测了一下,上百亩都是往小了说,因为实在是不敢往深处走。不过我估计只要种子顺利播下去,秋天时那些粮食顺利全都收上来,养七八个凉州卫应该没什么问题……”
屋子里隐隐有躁动,谁都没想到凉州卫的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站在一旁静听的桑樵微微一笑,面上压制不住一丝得意,“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个尤燕林有问题,跳着脚找高大人要粮,不给几乎就要强抢。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郑楷看了桑樵一眼,语气淡淡的,“这里天高皇帝远,纵大了某些人的狼子野心也是寻常。只是桑大人下回再往京中递奏折的时候,还是要等郑某查到真凭实据再说。这回郑某的手脚要是慢一点,恐怕就要扣上攀诬的罪名呢!”
这是指桑樵太过立功心切,这幸得是北镇抚司的人马不停蹄的找到了铁证。要不然以尤燕林在军中的深厚背景,够大家喝一壶的。
这话有些不客气,桑樵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僵。一旁的众人都低着头装作没有听到,连谢永都重新端起茶碗又轱辘轱辘地喝了几口。
他可记得因为那个聂一掌,北镇抚司的人都吃了大苦头。而带头挖坑的江阁老,就是眼前这个温文尔雅年轻人的老丈人。
谢永在心里暗暗吐槽,果然文人里头没有几个好东西,好人都难免被带坏了。
郑楷没有理会大家伙肚子里的想法,转头望向谢永,态度十分客气,“谢总旗辛苦了。等周大人那边的人陆续回来后,咱们就可以收网了……”
谢永被一个四品侍郎如此客气地说话,登时收回刚才的吐槽,心想这个郑大人还算个干事的。
桑樵听了这话顿时大急,上前一步劝说,“郑大人,前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是心急凉州百姓没有吃穿。咱们虽然找到了被隐藏的耕地,可是尤燕林只要把那里的人手一撤,就可以狡辩说跟他没有丝毫干系!”
谢永忍不住插嘴,“那些负责栽种的人身上穿着凉州卫的军服……”
这个桑大人刚刚还在说心急凉州百姓没有吃穿,这会就说人赃俱获才是要紧的,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桑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耐心些,“有些人为了钱财连脸都可以不要,让他们换一身衣服很难吗?”
实在是尤燕林太过大胆,又要还要追着要,这才被高颚看出破绽。接着遇到郑楷这个工部出身的老手,然后又碰上心细如发的追踪高手谢勇,自个的老底瞬间被掀光光。
只能怪这人的运气实在太差。
固定证据是最基本的,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郑楷心想要把尤燕林这起子兵痞子一举拿下,的确趁消息没有传出去的时候最好出手。不然闹得人声鼎沸的时候,人家不认账也是一场难事……
国之蠹虫,除之后快。
谢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郑楷沉思了一下,转过头来商量,“不如谢总旗召集府衙的人手,咱们再一同去那处你说的断崖。只要将人犯拿住,那尤燕林就再也不能在凉州兴风作浪了。”
人家都把话说得这样客气了,他还能说什么呢,谢永只有点头答应。
等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找到凉州巡按高颚,悄悄嘱咐,“大人你到凉州不过一年,那尤燕林却在凉州当了快十年指挥使。他盘下那么大一块农田,外头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音信,可想而知他织的网有多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