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虽与秦钟一见莫逆,可心上总有不足。秦钟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十分合他意气,贾宝玉白日有好友诗书相伴,晚上又有袭人温香在侧,本该十分得乐才是;可他偏想着一入家学,更难得见着林妹妹了,心里就把乐趣冲淡了几分。今日好容易的了些空闲,他一人自思,越发难耐,便赶着来眉寿苑。本想着若能见着,把自己一腔心事都说给林妹妹听,省得老是不敢人言,掩着难受,还总也不得亲近妹妹。
偏生宝姐姐也在,叫贾宝玉只得按下心思,只一处说笑解闷。
贾宝玉也已瞧见莺儿神色,他向来体贴女孩儿,况且莺儿娇媚可爱,他忙笑道:“我去学里,不说一声儿就把姊妹们都抛下,可算什么呢……自是要去辞别姨妈和宝姐姐的,我将才还说姨妈糟的鹅掌鸭信比那府里珍大嫂子弄的还入味儿呢,正想要这口吃呢。本要辞过林妹妹,就往姨妈那里去,姨妈慈爱,见天晚了,必然要留我,可不又偏了姨妈的好菜好酒的。”
这话说出来,惹得都笑了,朱绣就想,怪不得这位宝二爷讨这么多女子喜欢呢,只这一张嘴,就讨了多少巧去。只看现在堂上的宝钗和莺儿就知道了。
莺儿嘻嘻笑道:“怨不得咱们晌午在三姑娘那里正顽得正好,宝二爷就叫散了,原是有事情做。偏姑娘回去,一人又闷了,过来找林姑娘,倒又撞见二爷。”
好丫头,这是借着话,把先前她家姑娘说得那句‘我才来了,他又过来做什么’给拾起来了。
朱绣在旁听了一耳朵,就向桃月使眼色,桃月忙悄悄跟她出来,问缘故。
朱绣也恼的很:“宝二爷的奶子李嬷嬷,被请去那边房里吃些酒水暖和暖和,谁知这嬷嬷在哪里吃了气,自己多喝了几杯撒起酒疯来了。往常这院里哪有人吃醉酒的,茶房里也没这些东西……你快把醒酒的药包找出来叫人煎了。”说着,仍旧往倒座去。
朱绣没说的是,李嬷嬷这会正大骂袭人呢,幸好外头风雪起来,都关门闭户的,这边听不见。若不然,叫贾宝玉也撒起疯来,才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只知道装狐媚子哄宝玉,如今离间的宝玉越发不亲近我!你晚上床上炕上的睡去,充什么好人,打量我不知道呢!……见着茜雪尊敬我,你个小蹄子就使坏要把她撵出去!撺掇着宝玉,几次给没脸儿……不过是我手底下调理出来的毛丫头,配个小子都算抬举你了,还痴妄什么半主子不成!”
李嬷嬷迷瞪着眼,指着人乱骂,跟她来的几个粗使丫头脸涨的通红,都不敢上前去。
朱绣恼道:“都看着做什么!李嬷嬷醉了,受了气了,自来该在她自己的地方去撒,在林姑娘这里算什么呢!还不扶着嬷嬷先睡会,一会子醒酒的汤药就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