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竟敢暗算在下——”芥川龙之介质问的声音仿佛从齿缝里溢出,可想而知他当前有多么不满,好似恨不得让自己此刻倔强的目光将她整个刺穿。

熟料这个世上却存在远比他想象的更厚脸皮的人,内心没有一丝一毫心虚的霜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不是暗算,是在光明正大地丢你下水啊。”

芥川当即就忍不住爆发——哪怕是只能咬住她的一抹裤脚,他也要尝试将人一同拽落到地狱冥府,以此来令她偿还轻辱自己的代价!

可他刚想动作,未成想下一秒走至自己跟前的女人,却不容分说地将那块有些湿润的白毛巾罩在了他湿漉漉的狗头上。

“什……”视野两侧的场景顿时被黑暗阻挡,以为这是对方偷袭的芥川发出惊呼,但很快就发现了实际上并非是这么一回事。

“阿治对你的教导大致是很严格那种吧——因为并不打算骄纵你,即便是达到了令他满意的水平,他也只会通过更严苛的例子来提示你做得不够。这既是他特有的教导方式,其中也是出于对你期望值过高的缘由。”

芥川的头顶传来了对方以轻柔的力度揉搓他头发的触觉,从无与人有过这种接触的他,不由自主因那纤细手指进行的动作而分了神,遗忘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做出反抗的基本机制。

“但很遗憾,我跟他却并不一样,只要达到了我心目中认为的标准,我就会实话实说。”

“——我觉得能迅速掌握到新能力的你,做得很好。”

“……”

那道不带着多少感情起伏的清冷声线乍一听来其实不大像是在夸奖,而是在平铺直叙地陈述着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即使如此,隔着厚实的毛巾,依然也无比清晰传递到了芥川的耳中。

回顾过去,所有知晓他力量的大人们,都蔑视着他——将只是「能让衣服变形」这种程度的能力称之为‘操纵衣服下摆的小把戏’,因忌惮与畏惧着,更是将他本身贬低到了泥尘中。

而即便站在他身旁共同生存的同伴,也都在敬畏与仰慕着自己,期望他能够为大家提供更强大的庇佑。

他只知道在常年照不到日光的恶臭街巷里不断奔跑着、奔跑着,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你做得很好了’、‘已经足够了’这种话。

人人皆说他是个「不具有感情的孩子」,然而芥川此时此刻,却无端感觉到自己心中诞生出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区别于过去只为了复仇的憎恶,以及希望得到生存意义的情感。

若要细细深思起来,那或许是「窃喜」,是沾染着不为人知欣悦的「期盼」——

是在贫民街那条寒冷刺骨的肮脏巷角,偶然撞见一朵拼命钻出污淤雪地的花朵,期盼它不要就此枯萎的情感。

正当芥川沉浸在这种异样情绪的时候,头顶的动作却忽而撤离了开来,他惶然抬头,就见对方将手里的衣物丢向了自己手里,这么做险些让芥川动用罗生门在空中将它们裁成碎布。

好在最后关头他及时刹住这种莽撞行为。

“这是刚才给你找来的干衣服,这个会自己换吧?”好心替狗子擦好头发的霜叶语气淡淡地说道,不过看向他的眼神里仍持有着一定的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