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熟悉却又十分陌生。同样宽阔有力指节修长,却带着不同的粗糙伤痕,江纵没摸过前世的乐连的手,原来摸上去也没有那么令人心跳加快,很普通呢。
这样一双普通的手的主人,为什么永远高高在上,不肯看他这个凡人一眼,明明自己是地上的走兽,却偏偏装出一副孤云野鹤的情怀。
小船飘回岸边,江纵仍旧跟着他,看着乐连抱着自己的尸体跑来跑去,推开每个医馆的大门,最后跪到那叫云行的云游医人暂住处,拿出自己全部身家,一文不留,求云行救那具尸体。
江纵站在窗外望着他,笑了笑:“你傻了,我死了那么多天,只有你不嫌臭,快扔了吧。再不扔,我就不美了。”
云行再妙手回春,对一具尸体能有什么法子。
即使有乐连耗费万金寻来的永生玉含在口中,时间耗得太久,尸体也渐渐开始凋残了。
江纵陪着乐连坐在海边,身边放着自己逐渐消逝的尸体。
乐连望着一次次扑上石滩的海水,自言自语:“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已然活了三十三年,除了赚钱,不知为何而活。”
江纵知道他听不见,却依然轻声回答:“为所爱之人,行吗。”
乐连闭上眼睛,喃喃笑道:“如果那日我没把桌上的镯子故意换成小的,你还会生那么大的气吗。”
江纵皱眉看着他。
乐连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小盒,取出枚紫罗兰的镯子,抬起尸体的手,轻轻套了进去,尺寸合宜。
“我娶了别人,无法再把我的全部都给你,只好离你远些,让你死心,也让我自己死心。”乐连紧紧抓住尸体的手,贴在心口,俯身轻轻把尸体抱起来,缓缓朝海水走去。
“江纵,若是有下辈子,我会在少年时就告诉你,我心慕你。”
江纵急着拦他,却无论如何抓不住他:“乐连!”
乐连抱着江纵的尸体走进深海,直到没顶,再也没出现过。
江纵失了魂般坐在石滩,望着汹涌雪白的浪花,失声流泪,轻声自语:“迟钝的蠢货,你只配抱个死人。”
浪花扑来打在脸上,锐利刺痛。
江纵猛然清醒,发觉自己仍旧泡在海水里,乐连正一手捞着他,一手往前划水,往不远处的一条小船游去。
江纵出神打量面前这张年轻的光滑的脸,试探着叫了一声:“乐连?”
还没叫出声儿便剧烈地咳嗽,吐出大股的海水,脑袋里天旋地转,被乐连抱住,轻轻拍着后背。
“纵哥……”乐连的眼睛通红,似乎刚刚哭过,说话伴着哽咽鼻音,庆幸地抱了抱江纵,继续拖着他游,扒着船沿,把江纵先推上了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