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门求亲

那日堂审后,一个名唤翠柳的丫鬟跪在庄老爷面前,哭诉自己受了外人蛊惑,在老太太饮食中动了手脚。

“老爷明鉴,奴婢一时糊涂……”翠柳额头抵着青石地面,声音颤抖如风中落叶。

寒雁站在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张字条——“膳食记录在陈嬷嬷处”。

这字迹陌生又熟悉,像是有人刻意模仿了庄府账房的笔迹。

她抬眼望向主母王氏,对方正用帕子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三姑娘,”陈嬷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老太太醒了,说要见您。”

老太太的厢房里飘着安神香的气息。

寒雁刚跨入门槛,就听见一声虚弱的呼唤:“雁丫头,过来让祖母瞧瞧。”

床榻上的老人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圈,但眼神清明。

她颤巍巍地拉住寒雁的手:“这些年,委屈你了。”

寒雁鼻尖一酸,却只是抿了抿唇:“祖母言重了。”

“不,我知道。”老太太从枕下摸出一把黄铜钥匙,“西厢库房里有些我年轻时的物件,你去挑几样喜欢的。”

她突然压低声音,“特别是那个紫檀妆奁,里头的东西配你正合适。”

三日后清晨,寒雁正在镜前试戴老太太给的一对翡翠耳珰,房门突然被推开。

周姨娘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笑,眼角却绷得紧紧的。

“雁姑娘今日要去逛梅园,姨娘特意来帮你梳妆。”周姨娘不由分说接过梳子,手指穿过寒雁如瀑的青丝,“听说傅家公子也会到场?”

寒雁从镜中捕捉到周姨娘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唇角微扬:“姨娘消息灵通。”

周姨娘手法娴熟地挽起一个惊鹄髻,正要插上一支金凤步摇,寒雁却按住她的手:“用这支吧。”

她从妆奁中取出一支样式古朴的银簪——正是老太太给的。

“这……”周姨娘脸色变了变,“会不会太素净了?”

“祖母说,这支簪子当年在赏梅宴上为她赢来满堂喝彩。”寒雁故意提高声调,“莫非姨娘觉得祖母的眼光不好?”

周姨娘手上力道一重,扯得寒雁头皮生疼,却不得不赔笑:“怎么会呢。”

妆成时,庄语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妹妹可准备好了?”

她推门而入,目光在触及寒雁发间银簪时骤然凝固。

“姐姐来得正好。”寒雁起身转了个圈,“姨娘给我梳的妆可还入眼?”

庄语山盯着那支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银簪,嘴角抽了抽:“妹妹今日……格外不同。”

她突然注意到妆台上放着的一对赤金嵌宝镯子,“这是?”

“哦,那是祖母给的。”寒雁故作随意地拿起镯子,“说是当年先皇赏赐的物件。我嫌太重,姐姐若是喜欢...”

庄语山眼睛一亮,不等寒雁说完就伸出手:“妹妹当真舍得?”

“姐妹之间何分彼此。”寒雁亲手为她戴上镯子,又取来一串珍珠项链,“这套首饰原是一体的,姐姐既然戴了镯子,不如……”

半刻钟后,庄语山浑身珠光宝气地站在铜镜前,活像个移动的首饰架子。

寒雁强忍笑意:“姐姐这样打扮,定能艳压群芳。”

庄语山刚要说话,小丫鬟匆匆跑来:“大小姐,傅家的马车到路口了!”

“我这就去!”庄语山急匆匆转身,腰间玉佩与金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跑到门口又折返,硬邦邦地对寒雁道:“你也快些,别误了时辰。”

寒雁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渐冷。

她故意磨蹭了两刻钟才出门,刚上马车就发现车夫神色不对。

“姑娘坐稳了。”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却往城外方向疾驰而去。

行至荒僻处,车夫突然跳车而逃。

寒雁掀开车帘,只见四周荒草丛生,远处隐约有狼嚎声传来。

她正欲下车,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姑娘需要帮忙吗?”

寒雁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勒马而立。

他约莫四十出头,眉目如刀削般锋利,腰间悬着一块“左都御史”的腰牌。

“多谢大人,小女子的马车……”寒雁话未说完,突然看清对方面容,急忙福身,“可是宇文大人?”

男子挑眉:“姑娘认得我?”

“家母曾提起,宇文伯伯与她同窗习剑。”寒雁声音轻了几分,“我是庄家次女寒雁。”

宇文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翻身下马:“原来是明兰的女儿。”

他伸手拂去寒雁肩上落叶,“你与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寒雁心头一震。

她记忆中母亲总是病恹恹的,从未提过会武艺的事。

“上来吧!我送你去求梅园。”宇文长安将她扶上自己的马,“听说今日傅家小子也会去?”

寒雁攥紧缰绳:“大人认识傅公子?”

“那小子在儋州剿匪时,单枪匹马端了三个匪窝。”宇文长安轻笑一声,“倒是配得上……”

后半句话消散在风中,寒雁没听清。

两人一路谈诗论剑,竟格外投契。

临近求梅园时,宇文长安突然压低声音:“你母亲的事,改日我细细说与你听。”

求梅园门口,庄语山正焦急张望。

当她看到寒雁从宇文长安马上下来时,眼中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妹妹好大的面子,竟劳动宇文大人相送。”庄语山上前行礼,手腕上的金镯在阳光下刺得人眼花。

宇文长安微微颔首,对寒雁道:“改日我派人送些剑谱给你。”

说罢策马而去。

园内梅香如海。

寒雁刚转过一道回廊,就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傅云夕站在一株老梅下,手中把玩着一支熟悉的银簪,正是寒雁在儋州遗失的那支。

“庄二小姐。”他向前一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物归原主。”

寒雁感到发间一轻,那支老太太给的银簪不知何时到了傅云夕手中。

而他正将儋州的银簪轻轻插入她发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激起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