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当即瞧了一眼旁边的王熙凤，跪在那的人还没开始收拾打扮就被匆匆忙地叫了过来，不可一世从那张未施脂粉的脸上垮下来，露出一副从未设想过会在她身上出现的可爱可怜。

红玉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礼数周全，她觉得自己进来之后应该什么都不想地跪在王熙凤的身边，那样就可以挠挠她的手叫她心安。

贾母也注意到了红玉的动作，只是她误以为这个动作是因为红玉曾受胁迫所以现在在看王熙凤的脸色，便道，"有什么你只管说出来，有我为你做主，没有哪个敢携私报复你。"

这话里里外外已经将王熙凤定了罪了。

红玉看一眼贾母又看一眼王熙凤，左右摇晃的眼神叫在场的许多人误认为是心虚，王夫人也看得暗暗捏紧了椅子扶手。

下一秒，红玉并排与王熙凤跪在了一起，开口道，"这话奶奶原叫我不要说的。"

王熙凤听到这话睫毛针扎似的颤了颤，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把骂人的话咽下去，开始在心里预想自己待会儿该如何作答，也暗暗盘点到底是谁唆使了这个丫头来害她。

贾母怒目盯视王熙凤，"今天就是我胁迫这小丫头说的，之后她要是有半点不好，凤丫头我为你是问！"说完她又看向红玉，"你只管说你的不要有顾虑，我保证从这出去没人会为难你，但你要敢有半点隐瞒，我连着你一起罚。"

红玉应了一声才道，"我前儿才跟着我阿爹看过账知道银霜炭与普通柴炭的价格，所以看焦大娘的账本时注意到了大娘的账簿上数字不对，上面的炭价与外面的价格相比稍高，略略一算每千金大概比外面贵了三两五钱，这钱折成炭就是少买了三百斤。我便赶紧将这事情说给奶奶听了，奶奶恼焦大娘干下这等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情，但又顾念焦大娘是焦家人，所以为顾全大家体面只说厨房少了三百斤的银霜炭敲打提点一番，焦大娘也清楚其中缘由，虽然挨了打但还是叫婆子们扶着进来跟奶奶谢了恩。"

红玉所说的话里关于银两的部分是她这两日翻焦大娘账本翻出来的，派谁去查都是这个样子，甚至还有能查出更多没被说出来的问题。

至于人情的部分，什么王熙凤顾念焦二儿媳，焦二儿媳被打之后还来谢恩全是她胡胡说八道，焦二儿媳被打完确实来谢了恩，不过她是被王熙凤的人拖进来按着脑袋谢的，至于心里是觉得真心感激还是怨恨羞辱那都是个人体会，拿不出人证物证。

末了红玉又补了一句，"奶奶说，焦家不同于别家，焦大爷曾救过老太爷的命是必要格外给他们尊重体面的，虽处置了焦大婶，但个中缘由只我们三人知晓就好了，不许给其他人说。"

这一段话把一屋里的人说得静了。

"原是这么一回事，"贾母率先打破了寂静，沉吟一会儿又说，"只是这对那个被卖了的丫头罚得未免过重了。"

红玉立即答道，"奶奶也这么说呢，所以转头叫我娘把那丫头买了回来，那丫头如今就在我家里，被我娘收作了干女儿。"

贾母这才想起要问什么家里会叫她这么小一个丫头跟着看账，于是问道，"你娘是哪个？"

"回老太太，我娘是林之孝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