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掀开眼皮,动了动嘴唇。
“点什么。”
“呵呵。”对方发出毫无幽默感的笑声,然后掏出手帕扔到托尼脸上,“擦干净自己,然后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你要在十二点前上床,明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罗迪?”托尼喃喃地嘟哝。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终于在他脑海中和某个深刻的形象对上了号。
他眨了眨眼,用力盯着对方的脸,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人群已经散去了。
片刻后,托尼问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年轻了三十岁?”
“我才二十二,真是谢谢了,托尼。”罗迪说着抓着他的肩膀,稳住托尼左摇右晃的身体,“认真的,你究竟磕了多少?还有,把脸擦干净,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伙计。”
托尼摇了摇头,但立刻后悔做这个动作——他的头痛得像是要裂成两半,或者四瓣。天啊,简直像是回到了那段还没戒酒的岁月。
他咬紧牙关,伸手捡起手帕,擦干了仍不断流过眼睛的水。
终于,脑中的迷雾开始散去,托尼顿了顿,放下手帕,抬起头看着罗迪。
“这是哪一年?”他问。
“11月17日。”罗迪似乎被托尼的问题惹恼了,但又忍住没发脾气,只是说道:“来吧,托尼,你需要一个热水澡,还有一个温暖的被窝。”
“拜托告诉我这不是你色|诱我的迂回方式。”托尼对罗迪说,这些话差不多是绕过大脑直接从嘴巴里倒出来的,“因为我不是很能读懂暗示,你知道的。”
后者恼怒地摇了摇头。
托尼笑了起来,对他来说,开罗迪的玩笑差不多已经成了本能。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
“我以为这是2023年,”托尼说,心跳蓦地沉重起来,“我以为我们刚赢了一场不可能赢的仗。”
罗迪阴沉地回答:“这不奇怪,你已经嗨得跟天上的风筝一样高了。我告诉过你别再这么糟蹋自己的,托尼,但显然你自有打算。”
“那么这也许是我死前所见到的幻象?所谓的走马灯?”托尼看着罗迪,尽管对方始终摆着一张扑克脸,但托尼却感到笑意浮现在自己嘴角,“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会是别的什么人,但见到你我也不奇怪,兄弟,你一直对我意义非凡。我一直想告诉你来着,但没什么好时机。”
罗迪竖起手掌,他深色的脸膛泛起红晕,冷酷的表情终于开始动摇。
“好了,这就是我叫停的时候了,哥们儿。显然你对时机的判断从来就没有靠谱过。”他说,然后语气缓和下来,“等清醒之后,你可不会乐意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蠢话的,托尼,但我会毫不留情地提醒你,还会拿它嘲笑你整整一年,因为你活该。”
托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没有弧反应堆,没有炮弹造成的伤疤,梦境或者幻觉的又一佐证——说道:“你伤我心了,小鸟儿。”
“我是怎么说别再给我起外号这回事的?”罗迪重新板起脸,“不,拒绝,完全不要。”
“得了吧,你喜欢这些外号。”托尼咧嘴一笑,试着站起来,并且为自己双腿几乎没有打颤而感到骄傲。
他对罗迪伸出手说道:“我不知道我有多长时间,伙计,不过见到你真好。”
在罗迪反应过来之前,托尼把他拉进了怀抱中,还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
与此同时,罗迪像是完全呆住了,在托尼怀里变成一尊石像。
他干巴巴地说道:“好吧,你真是醉得不轻,我一直没看出来你是这种类型的醉鬼。男子汉气概的拥抱?耶稣啊,托尼,你迟早会让我们两个都尴尬死的。”
“趁我们还有机会。”托尼松开了他,“好好享受尴尬。”
“趁我们还有机会,”罗迪气呼呼地说,不过托尼看得出这次的恼怒是装出来的,“我要把你赶上床,当然,在那之前还得把你洗干净。真见鬼,我知道你是个天才,托尼,但在答辩之前把自己弄成这样也太过头了!”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挥舞双手,上下扫视着托尼,神情中的恼怒开始有了真实的成分。
托尼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算睡着了也能答辩。”顿了顿,又问道,“什么答辩?”
“你的论文答辩。”罗迪沉下脸色,“别理那群白痴,如果你能两年读完别人四年才读得完的书,做出别人八年才研究得清的课题,谁也不能对此说些什么。”
“等等、等等,先打住。”托尼举起一只手,皱着眉,“你刚才说现在是?11月?”
罗迪点了点头,皱起眉来。
托尼扫视了一眼周围,没错,他们是在麻省理工。他15岁就到了这个鬼地方,在这整整呆了四年,而那是1985秋天直到夏天——6月,如果把他毕业前放浪形骸、纵情声色的那几个月也算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