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缩了缩脖子,将棉袄紧了紧,踏上了熟悉的上学路。
村子离学堂所在的镇集有五六里地,土路坑洼不平。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风掠过枯枝的呼啸声。
他有点怕黑,但一想到学堂,心里就热乎起来。
而且,今天不一样。
他们是第一届蒙学的学子。
今天,也是第一届的最后一堂课。
上完之后,就要放年假了。
像他这样学完两年的,若还想继续读书,家里就得自己想办法送去收费的私塾了。
他知道家里穷,爹娘起早贪黑也刚够糊口,还有妹妹要养,送去私塾?
他不敢想。
所以,今天,很可能就是他这辈子在学堂上的最后一堂课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兴奋,因为这最后一课显得格外珍贵,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和茫然。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天光终于渐渐放亮,镇集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学堂设在镇东头一座废弃祠堂改建的院子里,当他跑到学堂门口时,脸蛋冻得通红,鼻头也红了,但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体味、墨汁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喧闹的活力。
虽然屋里没有火盆,和外面一样冷,但八九十个半大孩子挤在这不算太大的屋子里,呼出的白气汇成一团,竟也驱散了几分寒意。
孩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兴奋地说笑着,打闹着,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大家都在谈论着过年,谈论着放假,也有人在低声说着“以后就不来了”之类的话。
“栓柱!这边!”最要好的狗剩看到他,大声招呼。
栓柱挤了过去,加入了这个临时的“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