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涅盘之苦

墟萸 竸三爷 5742 字 1个月前

章鱼岛仿佛被突然喷涂上了层灰白色,原本翠绿的芦苇、漆黑的树干、暗红的泥土,全都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灰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天空中晕厥掉落的大片“报丧女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地面,就化为漫天粉尘,随风飘散,只留下几缕黑白羽毛在空气中打转;而“冠顶灰螽”庞大的身躯,在光刃的冲击下,变成了一根巨大的黑红尘柱,内部还在不断发生小规模的爆裂,最终“轰隆”一声坍落在地,荡起阵阵尘烟,将整个岛屿都染成了暗褐色,尘烟中还夹杂着被烧成焦炭的虫壳碎片。

沙美拉依旧恶气未消,身形如同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射向“冠顶灰螽”的尸尘处。她疯了般挥舞利爪,抓着那些飘忽不定的尘烟,指甲划过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仿佛要将“冠顶灰螽”的残魂都撕碎。随后猛地仰起头,向早已逃离战场、盘旋在高空的那些幸存“报丧女妖”发出震耳的咆哮,咆哮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意。那些“报丧女妖”惊恐地停在空中,纷纷收起翅膀,身体微微颤抖,忽闪着发出臣服的哀鸣,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敬畏,如同受惊的羔羊面对猛虎。

章鱼岛曾经叠嶂般的树林化作乌有,曾经被遮挡的海面出现在了视野中,但还未完全消散的烟尘像化不开的墨,和着粘稠的水汽和咸腥的海风,将岸边残留枯萎的黑色荆棘树笼成模糊的剪影。而四周光秃秃的树桠间还挂着厮杀残留的“报丧女妖”羽毛,黑白相间的羽片沾着露水,在雾中泛着冷光。

水妖沙美拉站在雾色里,缓缓缩小身形,原本巨兽轮廓渐渐收窄,变回婀娜的女子形态,只是指尖仍残留着暗紫色的鳞片。她扭着腰肢走近阿基里塔斯,目光扫过他满身的血污——破旧的鱼皮裙早已被血浸透,贴在身上如同凝固的痂块,几处破损的地方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阿基里塔斯垂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

“今天倒是一举两得,该办正事了。”沙美拉的声音裹着雾汽,带着丝慵懒的魅惑,指尖轻轻划过阿基里塔斯染血的肩膀。可下一秒,她突然猛地发力,揪住阿基里塔斯的大辫子,像拖拽破布般将他往水边拖去。阿基里塔斯的身体在泥地上摩擦,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断腿处的尸蟞壳与石子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

“啪!”一声脆响突然划破晨雾的沉寂。巫医费卡兹从堆废墟中后窜出,手中握着根硬邦邦、形似短棍的嘎巴虫尸体,狠狠抽在沙美拉的后脑。可嘎巴虫的甲壳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断面渗出淡绿色的粘稠汁液,溅在沙美拉的发丝上。费卡兹灰黄色的眼珠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沙美拉缓缓转过身,长长的睫毛在雾中颤了颤,那双布满褐色斑点的兽眼冷冷扫过费卡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刚才你帮我对付‘冠顶灰螽’,我才没急着将你削首,怎么?现在要恩将仇报?”她的指尖轻轻颤动,暗紫色的指甲泛着冷冽的寒光,指尖的空气仿佛都被染成了淡紫色,随时可能刺穿费卡兹的喉咙。

费卡兹慌忙扔掉右手中的半截嘎巴虫,左手掂着剩下的虫体,将虫腹那排细密的尖牙对准沙美拉,再次猛地抽向她的脸。“啪”的一声,嘎巴虫又断成几截,碎片溅落在泥地上,被露水迅速浸湿。就在沙美拉分神的瞬间,旁边的短尾螈突然动了——它暗绿色的身体贴着地面滑行,像一道流动的绿影,一口咬住沙美拉的小腿,随即迅速松口,呲着尖利的牙齿躲到费卡兹身后,圆溜溜的碧蓝眼睛里满是警惕,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沙美拉低头看了眼小腿上的浅牙印,又打量着瘦小的费卡兹和那只反复无常的短尾螈,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疑惑错愕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以卵击石,也该先看看自己的分量。”她的脚轻轻碾了碾地面,黑泥从趾缝间腾起瞬间化作烟尘,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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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占卜了,你召唤不来‘幽誓’!”费卡兹慌里慌张地后退两步,后背不小心撞到荆棘树的尖刺,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硬着头皮喊道,“它还在萌幼期,连自主巡回都做不到,说不定在来章鱼岛的路上,早就迷失在大海深处了!咱们不如等着,等阿基变成半兽人,那会儿‘幽誓’会循着他的神力主动来...现在这样,只会让阿基白白送死!”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将原本就焦糊褴褛的褚衣浸得更湿,贴在背上冰凉刺骨。

“等着?等着?”沙美拉的声音逐渐尖利,最终爆发成震耳的咆哮,“我已经等了几百年!等待就是对我最大的折磨!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用他的血,强行引‘幽誓’现身!”她的身体微微膨胀,暗紫色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活虫在蠕动,撑起一道道凸起的纹路,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执念,连雾气都仿佛被她的怒火染成了淡紫色。

“你和施洛华的私怨,跟我们...跟阿基都无关!”费卡兹汗流浃背地嘟囔着,突然眼睛一亮,抬手指着空旷的半空,大声道:“你看那是什么?”

沙美拉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半空——那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连飞鸟的影子都没有。旋即回过头,看着费力拉扯阿基里塔斯胳膊,想把他从自己手中抢走的巫医费卡兹,语气里满是怀疑:“什...么?想用这种低劣的伎俩骗我?你他妈脑子有病?”说着手中闪出把骨爪匕首。

“呸!半兽人中只有你是复眼,真是低级得可笑!”费卡兹见谎言被识破,索性破罐破摔,将口带着血沫的唾沫唾在沙美拉脸上,又不停“呸呸呸”地吐着口水,试图激怒她,“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不过是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怪物!你根本不是施洛华的对手,却还抱着执念不放,早晚会神魂湮灭!”说着还不忘用力抢夺着陷入昏迷的阿基里塔斯。

沙美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将手中那把骨爪匕首缓缓举到面前,语气冰冷又带着无尽的嘲讽道:“我现在可不是...半兽人。你该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说着骨爪匕首周围泛起淡淡的紫光,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连雾汽都在她身边缓慢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紫色漩涡。

这个巫医依旧不停吐着口水,又突然从怀中掏出个兽皮水袋,猛地扯水袋口,将一团暗红色的墨汁狠狠喷到沙美拉脸上。“去死吧,臭水妖!”墨汁落在沙美拉的皮肤上,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色的毒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因太过轻视而猝不及防沙美拉顿时疼得捂脸尖叫。

费卡兹趁机背起这个血肉模糊的阿基里塔斯,踉踉跄跄地向海边逃去。可还没跑多远,便发现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猛地回过头之际,只见沙美拉正缓缓掀开覆盖在兽眼上的灰色眼膜,露出底下漆黑如深渊的瞳孔,她昂着那张滋滋冒烟的脸,冷笑道:“你这个小小的胎衣怪物,还想再毁一次我的容?”说话间巨大的利爪带着呼啸的风声劈下,费卡兹慌忙丢下阿基里塔斯,一瘸一拐奔向岸边沙滩,而沙美拉闪身上前猛地挥动骨爪匕首,将他那枯瘦的胳膊硬生生砍落在地,抬脸之际发现费卡兹已经变成个肉球滚入的岸边的潮水中,不见了踪影。

沙美拉看着脚下那还在抽搐的断肢,厌恶地哼了声,又一脚将凑到身边、试图用舌头舔她手的短尾鲵踹飞在空中。短尾鲵发出“呜呜”的哀鸣,像个断线的风筝般重重摔在洁白的沙滩上,暗绿色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却依旧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远远躲到丛荆棘树后,只敢露出一双碧蓝的眼睛偷偷张望。

沙美拉弯腰提起地上半死不活的阿基里塔斯,拖着他来到岸边,随意地将他后背被撕开的皮肉重新搭在肩膀上,又探身侧目,看着阿基里塔斯眼神枯滞、脸颊挂着泪痕的模样,语气里满是嘲弄:“怀念沼泽?怀念嘉百丽?眼泪、爱和那些低贱的半兽人...早就都是过眼云烟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猛地发力,利爪顺着阿基里塔斯的头顶往下划,直到腰间——“刺啦”一声,皮肉分离的脆响在雾中回荡,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染红了岸边的黑泥,甚至溅到了沙美拉的脸颊上。她跪地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狂热的献祭意味,穿透晨雾,在章鱼岛的上空久久回荡:“血以吾血,有归有爱,逝以归,念以存,祭以章,章以法,‘红蛸幽誓’!来寻你的本主!魂神一体,才是你的最终归宿!”

藏在海浪中的费卡兹悄悄露出头,看着这血腥到极致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上前,只好捂着断臂在水中愤怒咒骂:“你的操切会害死所有星神!你会为你的疯狂付出代价!‘幽誓’不会原谅你,达坦洛也不会!”

沙美拉斜睨了眼隐匿在海浪中的费卡兹,她痴痴地剥着阿基里塔斯的血肉,将那些带着温度的碎肉往冲上沙滩的海浪挥洒。暗红色的血珠落在洁白的沙滩上,泛起一圈圈诡异的紫色涟漪,被浪花卷着带向海中,仿佛在给深海传递某种信号。而这个水妖的眼神里满是痴迷,声音轻柔得像在呢喃:“恐惧让你们盲目,消沉让你们失聪,低级的物种永远看不清真正的世界......‘幽誓’,嗅着他的气味而来吧...我知道你就在水里,在这片深海的某个角落...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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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被折磨得只剩带肉骷髅模样的阿基里塔斯,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脸。他的脸颊只剩一层透明的薄皮贴在泛白的骨头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暴露的肌肉纤维,口中断断续续涌出带着粉红泡沫的血沫。浑浊的眼珠望着满是迷雾的水面,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太阳...”话音落下时,他的喉咙还在轻轻滚动,仿佛在回味阳光穿透海浪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