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弗拉修斯艰难地吞咽着嘴里的面包,含糊不清地低声骂道:“死也不做饿死鬼!何况跟着你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饿死的边缘徘徊,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遭罪了!”
马车继续在晨雾中前行,车轮滚动的“咯吱”声、马蹄的“哒哒”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在一起,在荒凉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清晰。阿契琉斯靠在车厢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目光扫过雾中摇曳的枯树与泛黄的草地,丝毫不敢放松;而小弗拉修斯则只顾着狼吞虎咽,暂时将所有的危险都抛到了脑后。
晨雾渐渐散去,残阳如血,将整片荒原染成一片暗沉的橘红。马车碾过枯黄的草根,发出“咯吱”的轻响,两侧的矮树丛在晚风中摇曳,影子被夕阳拉得细长,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透着几分诡异。
阿契琉斯偷偷瞥了眼马车前正在说笑的两个农夫,他们的笑声粗哑,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有些突兀,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融洽。他又转头看了眼狼吞虎咽、一切如常的小弗拉修斯,喉咙不由得滚动了一下,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手里的黑面包,又咂吧着嘴细细品味,喃喃自语道:“倒是没有怪味,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不再犹豫,大口嚼起面包,含糊道:“岩缝里的小树只知道把根扎进泥土,却不知自己一直靠在岩石上汲取力量,也许它的根,早就悄悄缠上了岩石,只是自己没察觉罢了。”
小弗拉修斯啃掉一大块黑面包,腮帮子鼓鼓的,他扭过脸,眼神中满是愤懑,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你这是在抱怨吗?抱怨带着我这个累赘?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还一路疑神疑鬼,好几次都想把我扔掉!要不是我机灵,早就成了野兽的点心!”
阿契琉斯立刻装傻充愣地回过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小弗拉修斯的目光:“我没有,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还没从噩梦中完全清醒,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
小弗拉修斯冷哼一声,目光投向车外苍茫的荒野,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映出几分怅然与失望:“我以前很崇拜你。你绑架我的时候,我都在为你开脱,以为你是边城人人称颂的英雄,是敢作敢当的勇士,那会儿就算为你而死,我也心甘情愿。但现在我...看透了,你只是...”
听到小弗拉修斯欲言又止,阿契琉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被戳中心事的他既愤怒又怯懦,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梦游!就像你说的那样,梦游!梦里是深不见底的山洞、一群发神经的恶魔、一个会飞的海螺,还有一群一会儿是天使、一会儿又变成女妖,满天乱飞尖叫的女人,还有黑乎乎的船,那么多人在对骂殴斗,乱糟糟的!我一睁眼就醒了,还得面对你,还得背着你到处游走,我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就像我永远记不住人的名字!”
躺在马车稻草堆里的小弗拉修斯发出声冷笑,语气充满讥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记不住名字?那伊莱莎呢?你怎么没忘记她?你真让我失望!我不过是跟着你,或者说被你强行抢来,背着去弗林锡而已。而且这一路,你讲的故事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鹦鹉和割喉男孩、富商和毛驴、凶鸦和亡命徒,还有你喊妈妈换土豆、面包的破事,不停重复,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你问过我愿意听吗?”
阿契琉斯猛地站起身,手扶着马车边缘,手背青筋凸起,大声喊道:“我那些故事都是真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虚假!另外,你以为我愿意吗?背着个残废到处颠沛流离,为了一口饱饭低三下四,还得装疯卖傻给那些土垒士兵跳舞,只是为了偷他们几块发霉的面包,受尽别人的白眼和嘲讽,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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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弗拉修斯用手撑着稻草,昂起胸口,眼神锐利如刀,厉声打断他:“垃圾!我以前崇拜你,是因为你勇猛无畏,以为你行侠仗义。现在才发现你真恶心!你所谓的行侠仗义,不过是威胁弱者、滥杀无辜,强迫别人给你食物,就像野兽一样没有理想,眼里只有吃和活着!然后再用拯救我这个残废孩子的‘仁慈’来给自己善后,免得最后下地狱!现在你又想抛弃我!当然,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东西——钱和女人!可你却让那个伊莱莎白白送了命!幸亏我父亲派人去接她,还在家里好吃好喝款待了她好几天,不然她早就死在半路了.....”
“伊莱莎!”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狠狠砸在阿契琉斯的心上。而他突然感觉一阵反胃,继而开始天旋地转,眼前的马车、荒原、小弗拉修斯的脸都扭曲成模糊的光斑。他急忙晃了晃脑袋,指尖发麻的眩晕感却愈发强烈,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暴怒,如同有火焰在灼烧。
察觉到面包中有迷药的他猛地跳下马车,落地时踉跄了几步,粗糙的泥土磨得脚底生疼。他一把扯住牵马老农的衣领,眼神猩红如血,没头没脑地嘶吼道:“你想买这个孩子吗?你出多少钱?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想谋财害命!”
老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哆嗦,假装发懵地眨了眨眼,浑浊的眼珠却快速闪过丝慌乱,却还不忘偷偷瞟了眼阿契琉斯腰间那若隐若现的金腰带。开始结结巴巴地后退着试图拖延时间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好心带你们一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啊!”
“好心?”阿契琉斯的眩晕感越来越重,视线已经开始重影,怒火中烧的他猛抽出腰间长剑,迈步上前。“噗嗤”一声,锋利的剑身径直贯穿了老农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老农的粗布衣裳,也溅到了阿契琉斯的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愈发癫狂。
身后的年轻农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铁草叉,想要从背后偷袭。却被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但动作依旧迅猛的阿契琉斯一把抓住草叉的杆身猛地发力,将年轻农夫硬生生拽到面前,并用长剑架在对方的喉咙,寒光刺骨,逼问道:“你想买这个孩子吗?你出多少钱?说!”
年轻农夫看着阿契琉斯脸上的血迹和鲜血淋漓的长剑,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急忙哀求扯谎道:“多少钱都可以!我能给你个好价钱!这里所有的土地都是我们家的,我可以给你黄金、给你牲畜、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说着却悄悄伸手摸向后腰的匕首,并死死盯着阿契琉斯那开始翻白的眼睛,似乎等着阿契琉斯的药力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