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江南武备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4216 字 2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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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这日起了个大早,沐浴过后,匆匆披上青缎箭袖袍子,便直朝御前武备司赶去。

刚出得门来,但见晓色初染,晨雾如纱,湿漉漉裹着街巷,青石板路上印着淡淡的水痕。清冽空气里,隐隐约约已浮动着市井初醒的气息。

行至街口,忽闻人声渐沸,远远望去,宣德门方向竟已是人山人海。

杨炯本欲绕开,却身不由己被那奔流的人潮裹挟着向前涌动。

街衢之上,各色人等汇成洪流。

鬓发染霜的老儒生拄着拐杖蹒跚而行,身后小童费力地搀扶;挑担的汉子赤膊露肩,额上汗水混着雾气滚落;更有油头粉面的商贾摇着扇子,在人群中左右顾盼,眼珠灵活转动,不知是看榜还是寻着商机。

叫卖胡饼、茶汤的吆喝声,混杂着妇孺笑语、车马辚辚,竟如闷雷般在街巷间滚过。

杨炯只觉周遭人语鼎沸,竟似无数嗡嗡虫鸣钻入耳中,不由蹙眉苦笑。

宣德门前,黑压压人头攒动,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那明黄的皇榜高悬城楼,在初升日头下灼灼生光,如同悬在众生头顶不可测的天命。

榜文之下,众生百态毕现。

前排一瘦弱书生,踮脚仰头,嘴唇无声翕动,眼珠几乎要挣脱眶外;后面一个粗壮挑夫,肩上扁担早已滑落一旁,只顾得伸长脖颈,也痴望着那方寸之间的文字;更有一位白须老者,由两个少年左右搀扶,颤巍巍挤在人群里,浑浊老眼于榜文上反复逡巡,不断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忽然人群中心猛地一乱。

只见一名落第士子,脸色惨白如纸,猛地撕扯胸前青衫,仰天发出一声裂帛般悲号,随即踉跄冲出,撞翻一旁跛足老汉的胡饼担子。

刚出炉的芝麻胡饼滚落一地,沾满泥污,热香混着尘灰升腾而起。那士子失魂落魄,竟扑通跪倒在泥水中,泪水混着污泥在脸上纵横,十指深深抠入泥地,方才那沾满尘灰的芝麻,竟如细碎星辰滚落在他襟前。

杨炯一旁默然,心头亦似被这苦楚撞了一下。

人生荣辱,岂不正似这芝麻,滚落泥涂抑或点缀锦袍,不过命运翻覆间偶然一念?

他悄然退出那喧腾的旋涡,回望城楼,日光已穿透薄雾,煌煌然将皇榜与城楼兽吻一并染作金红。

远处街角,隐约传来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的鼓乐喧阗,那喜庆之声遥遥飘来,竟与方才的悲声混在一处。

杨炯整了整微湿的衣襟,默然转身,朝武备司的方向行,身后那片悲喜交加的人海,仿佛熔金落日,灼热又迅疾地沉入喧嚣深处,最终归于市声如沸的尘埃里。

世间功名,有时恰似这榜前众生。

有人仰之弥高,挤碎身骨,有人生之既得,拂袖而去。那皇榜煌煌,照得见青云路,也照得见人生。

行到御前武备司,司武使杨春早已等候多时。

见杨炯赶来,急忙上前,躬身行礼:“少爷!”

“春叔,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要这般,是生怕我爹不揍我是吧!”杨炯赶忙上前扶住这老摘星卫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左手,无奈叹息。

杨春却神色郑重,认真道:“少爷,此乃礼节,断不可轻慢!咱家那些小子以后都要跟着耶律少夫人去漠北,我已经告诉那些老家伙,若是敢怠礼,回来定是家法伺候!”

杨炯无奈,这些摘星卫老兵各个忠诚,家里小子在皇帝的刻意打压下,还能在军的本就不多,就为了这,这些叔叔大爷们没少去老爷子那里哭诉。

记得自己去西夏打仗,可把他们急了够呛,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在他们眼中,当时的杨炯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能打什么仗,若不谢南前去阻拦,好说歹说,这些大爷们早就都将兵甲擦得锃亮了。

若说以前,就杨炯那名声,他们虽然有些无奈,但是绝对是无条件支持杨炯,他这个少爷的地位,在摘星卫老兵群里绝对是权威,这还要得益于谢南每逢年节都带着原主亲自登门拜访的缘故。

更不要说如今的杨炯了,这战功拿出来,他们可是实打实的自豪,早就恨不得跟着上战场了。

现如今有了去漠北重建摘星卫的机会,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杨炯知道摘星卫可是当年老爷子和谢南精心挑选的精锐,那可是他家里的真正底蕴。

念及此,杨炯随杨春走入正门,轻声问道:“春叔,这次火器储备的清单出来了吗?”

杨春身姿依旧挺拔,立刻回应道:“自昨日杨福送来消息,我已经令人连夜盘点库存,目前新式轰天雷三万枚,老式库存五万!火绳枪一万,燧发枪三百,火炮八百门,炮弹三千发。其余累似霹雳炮、猛火油柜等千余。”

杨炯点头,沉声回应:“应付倭国倒是够了,只是我们这些储备力还有待加强,一定要做到能支持大华再打一次国战。”

“少爷放心!我已经同手下人正在完善生产线,目前只要749局出图纸,我们样品产出后,快则七天,慢则一个月,就能成批量生产,若是大华再经历国战,御前武备司开足马力,至少能保证三个军卫的火器用度。”杨春拍着胸脯保证。

小主,

杨炯点点头,心中暗自沉思。

如今749局和御前武备司可以说是已经形成研发——生产——售卖——再研发的体系,也总算是磕磕绊绊的攀登上了科技树。

这般想着,杨春已引着杨炯,穿过重重门禁,曲曲折折,行至一处依山而凿的巨窟之前。

但见两扇乌沉沉、厚逾尺余的铁叶大门紧闭,门环乃精铜所铸,形如狰狞兽首,其上寒光凛凛,隐有风雷之势。

两旁肃立着数十名甲胄鲜明的守卫,手持火把,映得人影幢幢,铁甲森然,竟无一丝人语喧哗,唯闻山风穿过门隙的呜咽之声,更添几分肃杀凝重。

杨春自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嵌入门旁一处机括,只闻“轧轧”一阵闷响,恍若地底巨兽苏醒,那两扇万斤铁门竟缓缓向内洞开。

刚一开门,一股混合着铁锈、硝石、桐油与干燥泥土的奇特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又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威压。

杨炯举目望去,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心头亦不由一震。

但见眼前豁然开朗,这山腹巨窟竟不知其深几何,其广几许。洞顶高耸,隐没于幽暗之中,无数盏巨大的寸厚玻璃罩风灯,如星斗般悬于铁索之上,将偌大空间映照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一排排、一列列,俱是丈许高的紫檀木大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直排向那幽深的洞窟尽头,望之不尽。

“少爷请看,”杨春的声音在这宏阔空间中亦显得格外沉凝,他独臂指向最前方一排木架,那架上整齐码放着无数黄澄澄、圆滚滚的物事,层层叠压,如金山宝塔,“此乃新式‘轰天雷’三万枚,俱以蜡封裹口,桐油浸纸,防潮避湿,药线引信皆以油纸竹筒另贮,随用随装,最是稳妥。”

杨炯微微颔首,信步上前,随手取过一枚。入手沉重冰凉,他屈指在铁壳上轻轻一弹,其声清越悠长,显是铁质精纯,无有砂眼裂纹。又细细查验蜡封是否严实,见那蜡层平滑均匀,无一丝裂缝,方轻轻放回原位。

杨春移步引向侧旁,那架上所置之物又自不同,乃是数尺长的铁管,乌黑油亮,管身笔直,末端有木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