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代脸上的笑容更甚:“好!怎么不好!咱们到了率滨城,自有房屋居住,再也不用受那东北的严寒侵扰,冬天不用再裹着几层兽皮还冻得打哆嗦,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坦多了!就是呀……”
说到这里,乌木代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杨炯见他话锋一转,心里一沉,忙问道:“老族长,可是有什么难处?您尽管提!若是有人敢拿我的命令阳奉阴违,怠慢了族人,我定不饶他!”
乌木代见杨炯脸色阴沉,像是要动怒,当下便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放松,道:“莫要多想!我不是说有人怠慢咱们!是咱族里的人,从前都是在山林湖河中渔猎为生,一天不拿弓箭、不捕鱼,心里就发慌。
率滨城虽然繁华,可终归是商贸之城,族人们整日里没事可做,你还每月给发着银钱,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杨炯一听这话,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神色也郑重起来,道:“老族长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想当初我穿越林海,是您信得过小子,不仅将族人交给了我,还专程奔走鄂伦春,募集了数百人随我征战。这份情谊,说是重达万万金也不为过!”
说着,杨炯反握住乌木代的手,继续道:“好在小子还有点本事,将咱们族内的好儿郎都带了出来,现如今他们都身处大华军中,最小的也是个校尉,在大华也有了自己的家业,往后便再不用看天山林吃饭了。
不过,这一路征战,险恶重重,还是死伤了数百兄弟,小子我实在惶恐!这每月的银钱,不过让小子安心罢了,老族长可不能再说见外的话了!”
乌木代见杨炯说得恳切,眼中满是真诚,也不再多言,只是拉着杨炯,走到一匹骏马跟前,道:“此次我家小子布耳善回家,也算是衣锦还乡,老朽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听他说,你要组建一支雇佣军,去远方征战。我琢磨着,咱们鄂温克人除了渔猎,也就只剩些武勇能拿得出手,于是就将族内的小子们都带来了,足足一千人,个个都是能拉弓、能搏熊的好手!”
说罢,乌木代又拉着杨炯,指着马上的老人,介绍道:“这位是鄂伦春族的族长木昆达,此次也带了一千小子来!你手下的斡铁,就是他的儿子。天上那些海东青,便是鄂伦春族的伙伴,跟着一起来了!”
杨炯抬头望去,只见那木昆达约莫六旬年纪,身子骨却比后生还硬朗。他穿一件黑色的兽皮短打,露着精瘦的胳膊,上面满是老茧和伤疤。
木昆达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却梳理得整整齐齐,一双眼睛像鹰隼似的,扫过杨炯时,带着股子不驯的锋芒,仿佛能看透人心。
杨炯素来敬重这些老族长,当下便拱手行礼,道:“小子杨炯,多谢族长相助!”
可那木昆达却没应声,只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杨炯,神色倨傲,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小子,老夫且问你,什么是雇佣兵?你要带我的族人去做什么?”
木昆达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股子穿透力,直传入杨炯耳中。
杨炯见木昆达如此,也是不恼,耐心解释道:“老族长,这雇佣兵,准确说是雇佣兵军官团。咱们不是去给罗斯人卖命,而是去罗斯国,帮助那里的海伦娜公主建立军队,指挥罗斯的士兵在西方作战。
咱们是教官,也是统帅,非必要,不上战场。”
木昆达皱了皱眉,又问道:“罗斯在何处?老夫活了六十三年,从未听过这地方。”
“在漠北还要往北的地方,离咱们大华甚远,要穿过茫茫草原和林海才能到。” 杨炯认真回答,没有半分隐瞒。
木昆达听了,眼神愈发锐利,追问道:“那咱们为什么要帮助罗斯?那海伦娜公主与咱们非亲非故,老朽的孩子们为什么要为她卖命?难不成你拿了她什么好处,要让咱们鄂伦春的儿郎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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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极重,带着股子质问的意味,显然已经算是冒犯。
杨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了然。木昆达这是担心族人的安危,怕自己把他们卖了。
一念至此,杨炯也不生气,毕竟当初木昆达将儿子斡铁和数百族人交给自己,已是天大的信任,如今又带了一千人来,自然要问个明白。
杨炯对帮过自己的人,从来都没什么架子,更不会逞什么官威,当下便放缓了语气,解释道:“老族长,您误会了!咱们大华如今蒸蒸日上,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有吃有穿,不用再受战乱之苦。
可有些人却不乐意,总想着来抢咱们创造的财富,扰咱们的安宁。我杨炯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但要先出手,而且一出手就要将对方弄死,绝不给他们再来招惹咱们的机会!”
杨炯顿了顿,指了指北方,继续道:“那罗斯国虽远,却有巨量的铁矿、铜矿、金矿,还有多处优良的港口,若是拿下了那里,无论是进入西方诸国,还是往北出海,都是极好的跳板。
这不仅是为了海伦娜公主,更是为了咱们大华,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能有更多的资源,不用再被别人卡脖子!这便是我要建立雇佣军的真正原因,绝非为了一己私利!”
木昆达听了,却冷笑一声,质问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鄂伦春的儿郎若是死在异国他乡,你当如何?难不成只给些银钱,便算完事了?”
杨炯听了这话,想都没想,直接道:“谁杀我兄弟!我便族灭对方!若是咱们的人死在罗斯,无论是谁动的手,我杨炯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满门抄斩,为兄弟们报仇!”
木昆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死死盯着杨炯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过了半晌,木昆达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周围的晨雾都散了些。
笑罢,他翻身下马,一把抓住杨炯的手,一改之前的倨傲,反而多了几分真诚:“好!好一个‘谁杀我兄弟,我便族灭对方’!
我家那小子回来,可没少夸你,说你讲义气、重情义,还非要拉着全族去那率滨城。
你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在山林里过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渔猎生活,哪里愿意去那繁华的城池里待着?
后来那小子又说,去了率滨城有钱拿,有房子住,不用再受冻挨饿。这乌木代也来劝我,说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要跟你签那血契。
说实话,我一开始就以为你小子是要用银钱买我孩子们的命,让他们替你去打硬仗、填沟壑!”
木昆达说着,拍了拍杨炯的手,继续道:“你刚才若回答给咱们族什么金钱补偿,我转头便走,绝不许一个族人跟你去!可你偏偏说的是给兄弟们报仇,这可就对了老朽的脾气!咱们山林的汉子,最看重的就是义气,钱没了可以再赚,兄弟交错,那可就是大大的错!”
杨炯见木昆达终于放下了戒心,心中也是一喜,跟着大笑道:“老族长快人快语!小子没让您失望就好!”
说罢,杨炯拉着木昆达和乌木代的手,大声朝着身后的两千人喊道:“兄弟们!一路辛苦了!随我入城,咱们痛饮一碗壮行酒!”
“吼吼吼!” 两千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得雁门关的城墙都似在颤动。随后,他们便跟着杨炯,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雁门关。
当日正午,杨炯便在雁门关外的校场上,召开了誓师大会。那校场宽阔平坦,足够数千人列队。
杨炯一身亮银盔甲,腰挎长刀,站在高台正中,自有一番威严之气。其身后站着鄂温克族长乌木代、鄂伦春族长木昆达,还有掌控达斡尔族最后精锐的完颜阿虎。
高台之下,三千士兵列队站得整整齐齐。
达斡尔的士兵牵着棕熊,鄂伦春的士兵肩上停着海东青,鄂温克的士兵骑着战马,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坚定,气势摄人。
校场中央,还堆放着一千万两白银,白花花的银子堆得像小山似的,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
可那三千士兵却恍若未见,只是双手端着手中的酒碗,静静地等着杨炯训话,没有半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