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像花满楼这样的武林中人,即使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但身体素质一定是很不错的,体力和精力都很够用,花满楼曾为了解决一件事情,与陆小凤一起快马加鞭的赶了八,都不曾精疲力竭,又何况是现在呢?
玉池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
她好似是没有说谎的,她真的暖和了一些,像是一块温暖的海绵,柔软得要命、温暖得要命。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忽然翻身下了榻,蛇女的牙齿咬着下唇,抬起了无限风情的金色异瞳。
她的眼睛也在这黑夜里璨璨的发光,但这种光却已不是尖锐的光,而是一种柔和的、愉悦的光芒。
她痴痴地看着花满楼,花满楼这眼睛看不见的人,却也能精准地一伸手,就提起了八仙桌上的茶壶,从里头倒了一杯茶出来。
茶是冷茶。
喝冷茶其实对身体不太好,即使是在炎炎夏日之际,花满楼都绝不会喝冷茶,更何况是这渐凉的秋日呢?
但……此时此刻,喝不喝冷茶好似都已无所谓了。
他的动作似乎也有几分焦躁,咕嘟咕嘟地自己咽下一整杯茶,又倒了一杯,转身回到了玉池身边,他坐在了塌边上,温声道:“玉池,你过来。”
玉池嘤咛一声,已依偎进了花满楼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是炙热的,这其实很不像他的人。
花满楼将那茶杯递到了她的嘴边,涩声道:“玉池……你、你漱漱口,漱完口,把水吐到这杯子里就好。”
玉池就抬头看他。
似乎是感觉到了玉池的目光,花满楼忽然下意识的别了一下脸,他的脸有一半都没入到了阴影之中,显得鼻子更加的挺拔,棱角更加的分明。
他实在是一个英俊得过分的男人。
花满楼忽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玉池,对不住,我……”
他说到这里,竟是自己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这个时候一定会很善解人意,或许她们会用一根手指轻轻地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或许她们会十分自然而温柔的转移话题。
但玉池却不一样,玉池从来都不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她娇娇地道:“你对不住我?你哪里对不住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花满楼的耳根子,似乎也已红透了。
他哑声道:“是我脏了你的……”
玉池不说话,玉池低下头,咕嘟咕嘟地喝水,花满楼给她倒茶,是要她漱漱口,把嘴里的那些冷茶吐出来的,这或许是因为,冷茶冷茶,总是伤身体的。
可是玉池却偏偏不要,她咕嘟咕嘟的把杯子里的冷茶都咽下去了。
花满楼的手都僵硬了。
他有些无所适从,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倒是玉池,喝完了茶水,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弱柳扶风地就倒在了花满楼的怀中,花满楼的双臂顺从地拢住了她,带着她又上了榻,准备休息了。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玉池的长发,温柔地就像是在摸一只小猫的皮毛。
他的眉头微微地皱着。
这倒并不是什么嫌弃玉池或者不喜欢玉池的表现,这不过是一种歉疚,只有花满楼这样温柔的男人才会对女人产生的歉疚。
如果是陆小凤的话,他一定不会歉疚,他只会勾起嘴角去笑。
这就是这对好友的不同,他们实在是太不一样的人了。
玉池中了那别苑之中恶鬼的森森怨气,好似已很累很累了,她没有缠着花满楼说一说话,嘴上也不耍无赖似得说什么要花满楼抱抱之类的话。
但花满楼却是抱着她的,他已学会了抱着她。
玉池呼呼大睡,没心没肺,只留下花满楼一个人思绪万千、一夜无眠。
翌日
楼的每一天,都是被同一种烟火气所唤醒的。
那就是这一条街上热闹的声音。
但其实,偶尔也会有另外一种声音唤醒楼,这种声音就是人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楼虽然比不上冠绝京城的樊楼,但是比一般的民居还是要高上一些的,三楼的阳台在夏秋之际,几乎都是不会关上的,而阳台的对面,正对着的就是层层叠叠的屋瓦。
众所周知,江湖人不会好好走路。
众所周知,江湖人也不会好好的走大门进来。
所以,有人来找花满楼的时候,很容易就会选择一条隐藏的路径,那就是先跳上对面的屋瓦,在从对面民居的屋顶之上跳进花满楼家的阳台,最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不过,这个“有人”,通常只是特指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陆小凤。
也只有陆小凤,喜欢这样不请自来。
他的轻功极好,落在瓦片上的时候,也只会发出细微的响声,他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金边长衫,却又披上了他那件非常不普通的大红披风,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双手抱胸,时不时摸一摸自己的胡子,实在是吊儿郎当,不太端正。
他昨天才刚从月宫上回来,今天就来找花满楼喝茶了。
月宫果真是一个很冷、很寂寞的地方……不过,有海量的兔兔海洋,其实倒是也没有非常寂寞,陆小凤带了很多见面礼,什么新鲜的白萝卜啊、菜叶子啊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上到月宫里之后,就只听一阵咔嚓咔嚓啃菜叶子声……
好吧,总而言之,月宫之旅还是比较愉快的,只可惜他的妻子玉兔精小谷,因为有事,得耽搁几天才能回来,送他回凡间的,是长腿兔兔北极,一到了人间,长腿兔兔就直接去金缕梅山了,根本不理会陆小凤的。
聊赖的陆小凤自然就只能来找自己最好的朋友花满楼了。
此时此刻,太阳已高高地升起了,花满楼和他陆小凤不一样,他不喜欢睡懒觉的,这个时候,他一定已开始侍弄花草,或者在屋子里抚弄他的那把琴。
陆小凤自诩非常了解花满楼。
但今天,他站在楼对面的屋瓦之上,却既没有看到花满楼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也没有听到他那标志性的、悠扬的琴声。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反常,着实反常。
他轻轻巧巧,一跃就进了楼,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叫道:“真是奇怪,太阳都晒屁股了,花满楼啊花满楼,你竟然也有赖床的一天!”
他的话说得没错,花满楼的确赖床了。
昨天夜里,没良心的蛇女早已呼呼大睡,但花满楼却是实在睡不着的,他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乱糟糟的,怀中的蛇女柔软而温暖,他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食髓知味。
没错,食髓知味,只要一想到她,他甚至连脊背上的肌肉都已又紧张起来,那种奇妙的冷意又出现了。
他似乎已喜欢上了这条蛇女,但他同时又觉得歉疚、觉得孟浪,即使这孟浪并非他的本意。
他的心如乱麻一般。
在那黑夜之中,只有蛇女的呼吸,轻轻浅浅、安安静静。
花满楼很久很久都没有睡意,他听着玉池安宁而满足的呼吸声,忽然勾了勾嘴角,好似觉得很有趣似得。
他轻声地道:“玉池、玉池?”
这声音仿佛是做什么坏事之前的试探一样。
毕竟才认识了一天,玉池的睡眠浅不浅,花满楼是不知道的,他试探了两声,玉池的呼吸几乎没有一点点的变化,他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忽然伸出手去,抚上了玉池的侧脸。
他想知道玉池的模样。
他的眼睛看不见,所有在他瞎了之后才认得的人,他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好在他的空间想象力是非常不错的,只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抚一抚别人的脸,他就能想象出对方的模样,然后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惊才绝艳的表现呢?只是这种才气说起来,却总是让人有几分心酸、几分同情。
花满楼的手掌就慢慢地抚过了她的脸,在他的掌心之下,玉池的睫毛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
花满楼一怔,顿了顿,道:“……你没有睡着,却这般不理会我?”
玉池就睁开了双眼。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深深地酡红,金色的眼眸之中也似乎留有水意。玉池嘤咛一声,问他道:“花满楼,你是不是在怪罪我?”
花满楼抿了抿唇,似乎有点无奈,道:“难道我的语气竟那么差,让你觉得我是在怪罪你?”
玉池吃吃地笑道:“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花满楼抱抱我,安慰我”
她的声音甜丝丝的。
花满楼侧过头,嘴角也不由的荡起微笑,只道:“好。”
说着,又将她收入了怀抱之中,蛇女嘤咛一声,环住了他的窄腰。
蛇女又道:“花满楼,你为什么要摸我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