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开如今俨然成了龙台宫的影子,频繁出入宫禁,春风满面。
阿福的情报网更是编织得密不透风,赵王丹每一次咳嗽的深浅、每一声呓语的内容、朝臣入宫奏对的只言片语,甚至宫女内侍间传递的眼神,都一丝不漏地传递到赵偃的府邸。
赵偃的心,也在赵王丹的衰败中,愈发炽热躁动。
赵佾远在咸阳,纵使秦国以“礼遇”相待,可终究只是个质子,一个体面些的囚徒罢了。
他知晓,自己距离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之间,只剩下风烛残年中苟延残喘的父王这一道一触即溃的屏障。
他精心策划的每一步棋,都精准地指向那个必然的结局。
然而,父王眼中那始终未曾消散的、对赵佾近乎执念的挂念,如同日夜扎在赵偃心头的毒刺,令他寝食难安,怒火中烧。
夜深人静时,他常对着铜镜抚摸自己年轻却刻满阴鸷的脸庞,低声嘶吼:“凭什么?我哪一点不如他?就因为他生得早?就因为他会装腔作势?”
他必须彻底断绝父王的念想,也必须让父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彻底、绝望地认清,谁才是他唯一的选择,谁才配坐上那个位置。
尽管这份“选择”,将由死亡来强制完成。
时间来到腊月甘二,丑时三刻。
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卷过宫檐,发出凄厉的呜咽,在死寂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惊心。
此刻,赵王丹猛地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梦中,长平四十五万冤魂在哀嚎,赵佾一身素服,被秦人鞭笞于函谷关城头,眼神绝望,而他身后的赵国山河,正一寸寸被浓稠的鲜血染红。
他剧烈地喘息着,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赵王丹挣扎着望向寝殿外,摇曳的烛影在昏暗的寝殿里拉扯出扭曲的光斑。
一股浓重的腥甜猝不及防地涌上喉头,他拼尽力气,一把攥住榻边悬挂的铜铃。
“来……来人!”他他用尽肺腑中残存的气息,嘶哑地呼唤。
殿门应声被推开,当值的内侍惊慌失措地趋近榻前。
赵王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枯爪般的手指痉挛地、死死抓住内侍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