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迎着他复杂的目光,继续说道:“然,既是延期,赌注亦当增添分量。若七日后,赵国使者依旧不至,未曾踏入大梁城门一步。”
他强调着“一步”,随后语气斩钉截铁道:
“那么,老将军不仅需随晚辈西归咸阳,更要入我鬼谷学苑,执掌兵科首席教习之位,将毕生沙场所得、兵家精要,传于后辈。此乃加注,老将军以为如何?”
闻听此言,廉颇的身体猛地一震。
入秦是一回事,入秦教书育人,为秦人培养将才,这简直是将他毕生所学、所忠于赵国的根本,都拱手献予敌国,这是比单纯的归降,更为沉重的赌注。
他死死盯着秦臻,胸膛剧烈起伏,咬紧牙关,发出咯咯的轻响,额头上青筋暴跳。
七天!这是最后的期限,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这机会的代价,需要他用一生所学、乃至名节去赌。
他明白这是秦臻的阳谋,然而,那渺茫的、关于故国和君王的最后一丝幻想,以及内心深处不甘就这样被彻底抛弃的不忿,以及对沙场经验可能就此湮灭的不甘,最终压倒了一切,还是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咬着牙,声音嘶哑道:“好!老夫就再与你赌这七日!若再无音讯,老夫……老夫便认命,随你去那咸阳……做……做那教习。”
接下来的七天,对廉颇而言,是比之前的半个月更加漫长且痛苦的煎熬。
他依旧履行“职责”,寸步不离地跟着秦臻,但眼神已不复之前的锐利与戒备,更多的是空洞的等待和逐渐熄灭的希望之火。
沙盘论兵之事早已停止,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庭院冰冷的石凳上,或背靠着一根斑驳的廊柱,望着天空发呆,背影萧索落寞。
廉符看着父亲的样子,心如刀绞,却束手无策。
整个府邸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连仆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声响。
第七日的黄昏,残阳如血,将廉颇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站在庭院中,望着紧闭的府门,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