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嬴政停下脚步,仿佛已做出决断,自言自语般说道:“昌平君芈启,寡人亦知其能。此人通晓实务…尚可。
其沉稳练达,可任繁剧。既是太后所荐,又符当日安定楚系之诺,便由芈启出任左丞相。”
这几乎已是最终定论。
然而,嬴政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秦臻身上,带着一丝问询:“然…先生方才言语间,似有未尽之意?
对芈启此人…先生似乎有所保留?”
嬴政的洞察力极其敏锐,精准地捕捉到了秦臻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妙停顿和“目前”二字隐含的深意。
秦臻心中微凛,迅速整理思绪,谨慎措辞,既不显得刻意针对,又能传达隐忧:“保留不敢当。昌平君才干卓着,品性持重,于芈氏之中确是不二人选,臣亦认同。
臣只是思及其楚国公室的身份,此乃客观事实。
位极人臣,手握重权之下,其个人情感、家族渊源,尤其是未来与故楚之地的关联…或需大王多加留意,善加引导。
此乃为君者驾驭重臣之常理,非特指昌平君,实为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之计。”
他巧妙地将一个未来的巨大隐患,转化为君主对重臣应有的、合情合理的、甚至体现深谋远虑的谨慎。
嬴政深深地看了秦臻一眼,并未继续追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思虑:“先生所虑…老成谋国,不无道理。
王者御下,恩威并施,情理之中。寡人…心中有数。”
言罢,他走回御案前,拿起一份关于河套地区屯田戍边的奏章,指尖划过上面清晰的批注,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而充满掌控力:
“吕不韦归隐,芈启入相中枢,隗壮擢升右丞相之位,朝堂要位,至此已大半落定乾坤。
待嫪毐授首,叛逆之名昭告天下,寡人亲政之路,便再无掣肘之虞。”
一个新的、以嬴政为绝对核心的权力架构,在他与秦臻这寥寥数语间,已然清晰地勾勒成型。吕不韦的倒台,不仅清除了一个权臣,更成为了嬴政重塑权力格局、彻底走向乾纲独断的契机。
接着,嬴政的目光投向殿外的沉沉夜色,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绝与豪情:“旧的,已尘埃落定。一个崭新的时代,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