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无形的气浪以嬴政为中心轰然扩散。
十二旒白玉珠垂落,在他眼前形成一道微微晃动的、流光溢彩的屏障。既适度遮蔽了凡俗的视线,更赋予他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神秘与疏离。
玄冕加顶的刹那,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无形的重压与荣光同时汇聚于他年轻的肩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感与使命感,瞬间涌遍嬴政全身,冲刷着每一寸筋骨。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顶冕冠,不仅仅是一顶帽子。
它是枷锁,是权杖,是责任,是宿命。
是自孝公以来,六代先君披荆斩棘、励精图治所凝聚的全部意志与野望的最终承载。
过往的隐忍、屈辱、血火、算计,在这一刻,都提醒着他:从此刻起,他便是大秦,大秦即是他。再无退路,唯有向前,直至征服目之所及的一切。
此刻,奉常后退三步,面向嬴政,深深一揖到底。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将声音推向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推向咸阳,推向函谷关外的六国山河:“昊天有德,祖宗垂佑。今秦王政,天资英睿,神武天成。今冠冕既成,威仪已备。当执圭璧,承天命,抚万民,亲政天下。礼~~~成~~~”
“礼~~~成~~~”
他身后,所有赞礼官齐声应和。
祭坛之下,群臣拜伏,黑压压一片。
一个时代,正式更迭。
秦臻立于文官班列首排,他清晰地看到,当那顶象征着至高权柄的玄冕稳稳落在嬴政头顶的瞬间,年轻君王那被玉旒半掩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归于冷硬。
那不是喜悦或放松,而是一种重负加身、再无退路的决绝,一种蛰伏多年、终得破茧的凌厉。
秦臻的胸膛深处,一股滚烫的热流奔涌激荡,冲撞着心扉。
多年谋划,无数个殚精竭虑的日夜,雍城的血火,咸阳的暗涌,吕不韦的黯然退场,赵姬那隔绝生死的宫门……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惊心动魄,不就是为了等待眼前这一刻吗?
看着那个他一路辅佐、亦君亦友的少年,终于挣脱所有束缚,真正站在了这权力的绝巅,秦臻的眼眶竟微微发热,一股欣慰与豪情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