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万,已经不是简单的俘虏数字,而是一个足以压垮后勤、引发巨大危机的包袱。
如何处理如此巨量的俘虏,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养着?每日耗费巨大粮草,且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巨大隐患。
坑杀?长平之战的阴影犹在,不仅残忍,更会彻底激化五国仇恨,让后续的统一战争变成你死我活的种族灭绝,后患无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案后的秦臻。
秦臻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边缘。
白日的喧嚣已然沉寂,但韩非那虚弱却如刀锋般锐利的话语,再次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纵使你今日尽收天下舆图...若其根基无‘仁恕’二字滋润人心...仅凭铁血征伐之威与‘天罚’鬼神之名的震慑...终究是镜花水月...秦国,或许会因严苛而更加强大,却也因其根基的冷酷而极易崩坏...你今日在这洛邑平原播撒下的恐惧之种,终有一日,会反噬你,反噬你所效忠的秦国...”
恐惧可以摧毁敌人,却无法真正赢得人心。
廉颇的告诫,韩非的控诉,还有那数十万亡魂无声的凝视,依旧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比那身玄甲更重。
洛邑的胜利是辉煌的,是划时代的,但秦国的统一之路,才刚刚开始。
征服土地易,征服人心难。
若一味以杀立威,以恐惧治国,大秦即便武力统一寰宇,也必如韩非所言,根基不稳,危机四伏,盛极而衰的阴影将依旧笼罩在中原上下。
帐内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麃公、王贲、阿古达木,甚至侍立的涉英,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主帅那将决定二十余万人生死、乃至影响秦国未来国运的抉择。
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秦臻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扫过帐中诸将,最终落在麃公身上,声音沉稳而清晰:“传令:所有降卒,无论国籍,无论何时投降,皆需严加看管,但不可苛待。
伤者,与秦军伤卒同等医治。
传召军中医官及随军民夫,全力救治。
另,从缴获粮秣中,分出部分,确保降卒每日皆有粥食,不得使其饿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