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人部曲

想了想,他对春秀道:

“给本官说说你的主家。”

此时,黄成功给春秀搬来一张椅子,黄成仁拿来自己的草席。

春秀道了两声谢,把熟睡的文崽放好后,以完全不符合底层妇女的口吻,开始了讲述:

符家在琼州岛的根基颇深。

早在五十年多前,符家先祖从俚獠部落中脱颖而出;

与汉人官吏通婚后,凭借对槟榔种植的精通,逐渐成为一方豪强。

如今,符家家宅位于万安州——准确来说是万安郡——占地广阔,宅邸宏伟,是岛上首屈一指的家族。

符家的主营生意是槟榔。

他们的商队从万安州出发,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经雷州半岛,最终抵达长沙县,从潭州将槟榔转运至江南各处。

最近,符家在生意上遇到了麻烦。

两月前,他们的商队被长沙当地盗匪洗劫,损失惨重。

据说,那伙盗匪并非普通流寇,而是与当地宦官势力勾结的武装团伙——

“等等。”

黄举天抬手叫停:

“与宦官势力勾结?”

是了。

仇士良与武宗在处死杨嗣复和李钰之前,将他们分别贬为湖南观察使与桂州观察使;

其中杨嗣复的任职地正是潭州。

再联想到卢钧曾告知他,仇士良派遣两路宦官,抢先抵达湖南与广西,将杨嗣复和李钰处死之事;

许是仇士良手下的宦官,在完成任务后并未返回中枢,选择勒索或勾结地方官员,侵吞商贸,大肆敛财。

而符家作为偏远豪族,自然不会被这些中枢来的阉人放在眼里,成了他们眼中的肥羊。

黄举天将自己的推论道出。

春秀先是点头,随即摇头道:

“县丞所言庙堂之事太远,我不清楚。

“只听主家管事的提到,长沙新任县官姓仇,是中枢大宦官的血亲。

“名字好像叫……

“仇慕阳。”

闻言,窃窃私语的义子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主座——

义父的长安之旅,他们早在南下途中听成亮细细讲过。

此时。

黄举天眉宇微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思绪都变得迟缓。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知道春秀答不上来,只道:

“他在长沙县担任何官?”

春秀答道:

“主家管事的说,仇慕阳到任前三月,第一个月是长沙县令,第二个月被贬为长沙县尉,第三个月升迁长沙县丞……

“如今是何职位,就不清楚了。”

相当耳熟的剧本。

黄举天冷笑着摇头,心中暗道:

‘两边竟然还没斗出个胜负……’

李炎也好,李德裕也罢;

若再不加把劲,前世历史上的“会昌中兴”,只怕要胎死腹中了。

扪心自问,黄举天并不在意大唐是否还会中兴。

无论皇帝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他早已下定决心造反。

唯一的顾虑是,这个凭空得来的状元身份,未来可能会在“师出有名”方面造成些许阻碍。

好在问题不大。

他已有化解的思路。

眼下,他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到琼州事务,示意春秀继续往下说。

“那些人虽然抢走了符家的货物,但却保留了交涉渠道,试图逼迫主家屈服,与他们合伙做生意。”

“如何合伙?”黄举天问。

“符家让出江南左道的槟榔商路控制权,并为他们稳定供货。”

“那他们提供什么?”

“他们保证不再劫掠符家销往其他地方的货物。”

“……”

“月前,家主亲自前往长沙县交涉,尚无结果;符家几位管事也始终无暇插手岛上的治瘴事务,故至今未与县丞相见。”

听完这些,黄举天又问起春秀对符家的评价,与陈家相比又如何。

“符家确实有不少恶行。”

春秀说道。

商队在外运输时,常常仗着人多势众,对其他小商队横加阻拦,逼迫他们同行,并缴纳“车马费”;

在岛上,则常借口产量不足,逼迫百姓增加工作时间,但发放的口粮却丝毫未增。

“……也并非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