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都督料事如神,那萧和虽信了苦肉计,却质疑逊降刘的诚意,逊将先前的恩恩怨怨道出,便打消了那萧和的疑心。”
吕蒙这才如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我说子明啊,不得不说,你选陆伯言去北岸诈降,当真是选对了人。”
“正因他陆家与孙家的那些恩恩怨怨,才好令那山野村夫信以为真,否则换成了别人,只怕还真瞒不过他。”
趴在榻上的韩当,罕见的竟对吕蒙夸赞了起来。
孙权则哈哈一笑,捋着紫髯讽刺道:
“纵使那萧和再神机妙算,又焉能算得出,陆氏一门皆是深明大义之士,伯言已与吾孙家已然结亲,吾孙家与陆家已是一家人,又岂还会对那些前尘旧事耿耿于怀。”
陆逊连连附合。
吕蒙则趁势对孙权各种恭维,什么胸襟宽广,气量非凡,雄主之风…
韩当则是一味的开怀大笑。
大计已定,孙权宽下了心,遂道:
“柴桑一战,吾就拜托子明你了,吾现下就回秣陵准备粮草,坐等你大破刘备的捷报!”
吕蒙脸上自信狂燃,慨然道:
“请主公放心,蒙只等东南风起,便火攻敌营,杀上北岸。”
“这一次,蒙以项上人头立誓,此战定当大破刘备,为我江东洗雪三败之耻!”
…
八日后。
八日之内,江上要么是无风,要么就是北风。
韩当屡派心腹来北岸,以孙权的十万斛粮草尚未送到为由,推迟来降时间。
而为不令刘备起疑,吕蒙则下令,数次派出水军,往上游截击刘军粮船。
孙权杖责韩当之举,确实也起到了为吕蒙立威的作用,江东诸将的不服暂被压制,无人敢不听从吕蒙号令。
转眼已是第十日。
残阳西斜时。
吕蒙驻立栈桥上,眉头深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北岸方向。
江风袭袭,刮面而来。
只是,来的却依旧是北风,丝毫不见南风将起的迹象。
“再等下去,那萧和非起疑不可,我这天衣无缝的布局,必会为其看出破绽。”
“莫非,上天当真不佑我吕蒙吗?”
吕蒙心下叹息,拳头渐渐紧握,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渐生怨愤。
就在他失神功夫,北风不知何时,已是悄然停了。
似乎有一只手,轻轻摸了自己脖子一下。
吕蒙下意识回过头来,才看清是身后那面“吕”字旗飞扬,旗角刮到了自己的脖子。
等等…旗角北飘…
吕蒙愣了一怔,脸上旋即涌起狂喜。
“东南风来了,东南风来了啊!”
“老天啊,我错怪你了,你果真待我吕蒙不薄,你这一场东南风来的真是及时,你是要送我上青云啊!”
“哈哈哈——”
吕蒙伸手虚空乱抓着呼啸而来的南风,激动到欣喜若狂的大笑起来。
左右的士卒们,一个个皆是茫然错愕,不知他们的都督突然间大笑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吕蒙拂袖转身,脸上已是杀意狂生。
“传吾将令,速召曹军诸将及我江东诸将,即刻集结兵马,于江边听令!”
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
一叶走舸,带着韩当的口信,已先一步驶往北岸。
联军水营岸边,五万余曹孙联军,已集结完毕。
东南风正急,吹到战旗呼啦作响。
曹军也好,江东士卒也罢,皆是感觉到气氛不对,知道今晚要有大事发生。
吕蒙与韩当相见,二人眼神对视,彼此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
“吕都督,吾于半个时辰前,已派心腹渡江,告知大耳贼吾将在今晚来降。”
“我四十艘粮船已在粮营准备就绪,船中已装满了干柴火油,随时可以出发!”
“请都督示下!”
韩当躬身一揖禀报,言行举止间给足了吕蒙尊重。
这一番话,听得曹洪凌统等两军诸将,皆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见得韩当突然间对吕蒙这般尊重,众人更是面露奇色,皆想韩当今日莫非是吃错药了不成?
众人惊奇的注视下,吕蒙向韩当一拱手:
“我军能否洗雪三败夏口之耻,能否为程老将军报仇雪恨,主公能否收复荆州,成就雄踞江南半壁的霸业,全在此战。”
“韩老将军,蒙拜托了!”
韩当瞬间热血沸腾,豪然道:
“吕都督,你就跟随老夫之后,看吾将大耳贼烧个天翻地覆吧!”
韩当慨然而去。
不多时,四十余艘粮船,便从粮营开出,向着北岸刘营驶去。
“众将听令!”
吕蒙扶剑环扫众将,厉声道:
“吾计策已成,韩老将军此去诈降刘备,将顺风放火,一举烧尽刘备水军。”
“我知道你们都不服我,但为了孙氏基业,为了我江东儿郎的尊严,我吕蒙在此拜请诸位放下成见,随我并肩而战杀上北岸,生擒刘备!”
说着吕蒙向着众将深深一揖。
众将恍然惊醒,此刻方才幡然省悟。
心中那份不服和质疑,顷刻间为吕蒙的激励之词驱散,化为熊熊战意。
“愿随都督杀上北岸,生擒刘备!”
“愿随都督杀上北岸,生擒刘备!”
众将挥舞着拳头,慨然响应。
吕蒙嘴角钩起一抹欣慰,腰板也在这一刻彻底挺直,终于感受到了大都督该有的威仪。
“吕都督,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得云里雾里的曹洪,终于上前问道。
箭已在弦,现下已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吕蒙便将他的整个布局,简明扼要的向曹洪和盘托出。
“原来吴侯杖责那韩义公,竟是你们主臣事先商议好,联手演的一出戏?”
恍然明悟的曹洪,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吕蒙。
眼神中的不服与轻视,明显已为震撼所取代。
吕蒙嘴角微微上扬,便是拱手一笑:
“我军火攻成功后,刘备必会沿陆路向武昌方向撤退,广济渡乃是其必经之地。”
“烦请曹将军统领贵军,提前往上游广济堵截,若是我军不能擒杀大耳贼,这桩奇功便有劳曹将军你接下了。”
曹洪略一失神后,陡然间狂喜。
樊城惨败的窝囊气,瞬间涌上心头。
这要是能生擒刘备,便能一雪前耻,更为曹操除掉半生之敌,心腹大患。
届时荆州土崩瓦解,曹操大军再度南下,谁人能挡?
他曹洪,便是曹家一统天下的第一功臣!
“公明,曼成,尔等率本部兵马镇守大营,吾亲率两万人马往广济截击大耳贼!”
徐晃和李典眉头一皱。
曹洪这是特意将他二人留下,是想独吞擒杀刘备的盖世奇功啊。
二人心有不悦,却不敢有异议,只得依令。
当下曹洪便率两万曹军,在江东战船的运送下,借着夜色掩护往上游而去。
吕蒙则登上旗舰,一声令下,两万余江东水军尽数登船。
六百余艘战船,徐徐驶出水营,向着北岸浩浩荡荡而去。
…
北岸刘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