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子师徒三人的到来,确实是个有趣的变数,尤其是那个名为妟回的孩童,其身上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穿越了百年光阴的故人气息,让柳相对于“命运”二字,又多了几分新的感悟。
米月的因,妟回的果。
人死道不灭,薪火自有后来人。儒家这条道,倒也坚韧。
柳相收回心神,不再去关注那方小小的院落。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云海与山峦,落在了荣昌镇那二十多户亮起了微光的人家。
如意神通自行流转,那二十多道新生的、纤细脆弱的命运脉络,便如同画卷般,在其识海中缓缓铺开。
资质平庸,气运驳杂,命格皆是凡俗。
没有天生剑胚,也无琉璃道胎,更遑论那百年难遇的天生七相。
与荆黎、赵家树那一代相比,确是云泥之别。与张蛟、曹蛮那一代相比,亦是萤火与皓月之争。
可柳相的眼底,却无半分失望。
恰恰相反,这等驳杂与平庸,反而让他看到了一种别样的可能。
前两批的种子,天资太过夺目,其命运轨迹,从一开始便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耀眼,却也清晰,几乎注定了要走上一条早已被前人铺就的康庄大道。
而眼前这二十多道命运,却像是撒入江河的一把碎石,每一颗的轨迹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它们会相互碰撞,会彼此影响,会在那幽深的水底,走出一条谁也无法预料的道路。
这,或许更接近于“道”的本相。
一念及此,柳相又想起了那场耗费了自己三万载寿元的“第二梦”。
三场大梦,三条自以为完美的通天路,最终都走向了无法逾越的死胡同。此事曾让他心生郁结,一度以为是自己的推衍出了岔子。
可自那日与老僧论道之后,柳相才渐渐明悟。
那三万载光阴,并非虚掷。
那不是一场失败的尝试,而是一场耗时漫长的、剔除谬误的求证。它证明了三条路是错的,这本身,就是一种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