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原先的修行路继续走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阳关大道,而是一座比任何旁门左道都要险之又险的独木桥。三百岁的天门巅峰,听上去风光无限,不可一世,但以后呢?我需要等上多久,才能叩开那扇遥不可及的化虚境大门?三百年?五百年?还是一千年?甚至,永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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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太过顺风顺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赵家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锋芒,“我的心气,不允许我就此停滞不前,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后来者居上,将我远远甩在身后。这是其一。”
“其二,浮仙门的传承,其核心要义,其实就一个字——争。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争。这与我的大道,不谋而合。”
“至于其三……”
说到这里,赵家树忽然笑了。他转过头,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在夕阳下显得愈发雄伟、云雾缭绕的十万大山,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讳莫如深的笑容,让静待下文的荆黎微微蹙起了眉头。
许久,许久。
院中只剩下沉默。
最终,是荆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你小子从小就比我聪明,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我算不过你。你的决定,我也干预不了。不过,我只有一句话。”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郑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万事不愧于心,莫成大恶。不然……”
浮仙门的根底,荆黎虽未亲眼见过,但从那些自光阴长河中流传下来的、零星的传说与纪录来看,那绝对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魔门。如今那些虽有魔门之衔、却无魔门之实的所谓圣心宗,在真正的浮仙门面前,不过是些过家家的孩童罢了。
一旦赵家树真的走火入魔,成了那种视苍生为刍狗、残害生灵、天怒人怨的绝世魔头……
赵家树看着荆黎眼中的挣扎与决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反问:“不然如何?”
荆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还记得小时候,你跟你娘亲赌气,大晚上一个人跑上山躲起来的那件事吗?”
赵家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那段早已尘封的童年记忆,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随即,他了然地微笑点头:“明白了。”
那时的赵家树,从来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一次和娘亲闹了天大的别扭,一个人在村子里晃荡累了,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不知不觉就误入了丛林深处。天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等哭累了,就随便找了个温暖干燥的草垛,沉沉酣睡了过去。
等荆黎找到他的时候,那个一向温和沉默的少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向来对赵家树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连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的荆黎,那天夜里,头一次对这个视若亲弟的孩子动了拳头。
下手之狠,饶是如今想来,赵家树都觉得浑身筋骨隐隐作痛,心有余悸。
想通了这一点,赵家树反而觉得一身轻松。他伸了个懒腰,从石磨上站起身,拍了拍白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了句:“走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已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在院中回荡:“明早的饭,记得多做一份。”
院中,又只剩下荆黎一人。
他默默地将赵家树留下的空碗也收了起来,走进厨房,仔仔细细地洗刷干净,放回碗柜。
然后,关好了屋门,从墙角拿起那把熟悉的柴刀,一卷粗糙的麻绳,熟练地挎在肩上。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荆黎迎着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向着那片养育了他、也埋葬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大山深处,一步步走去。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日复一日上山砍柴的少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