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那点强撑出来的笑意瞬间冻住，连带着整个殿里方才还算融洽的气氛，也骤然冷了下去。

案几上那几只蒸得通红、蟹壳油亮的大螃蟹，此刻在李世民眼中，哪里还是什么珍馐美味。

分明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嘲笑着他的窘迫。

李世民喉头轻滚，艰难地咽下那口郁结的浊气，目光扫过阴妃那隆起得惊人的肚子。

未出世孩儿的怜惜，终究是压过了此刻被当众揭破伤疤的愠怒。

他勉强扯动嘴角，“爱妃临盆在即，莫要为这些琐事烦心。今日家宴，只论天伦……”

“天伦？” 阴妃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

她指尖抚过案上那盘纹丝未动的炙羊肉，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近处几位嫔妃听得真切。

“陛下说得轻巧。臣妾那苦命的佑儿，此刻在漠北那苦寒之地可有鲜美的螃蟹吃？可有热汤暖身？

他年纪轻轻离了长安的富贵窝，去那等蛮荒之地。做娘的这颗心，日夜悬着，如油煎火燎一般。”

殿内一片沉寂。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长孙皇后端坐主位，纤长的手指却在不经意间捏紧了袖缘。

都是玉儿那小坏蛋引出的麻烦，却让她来收场。

凤眼扫过阴妃楚楚可怜却暗藏机锋的脸，知道这是她借李佑之事，在向陛下诉委屈、讨说法呢。

长孙皇后正欲开口，想要将话题引开，然而......

异变陡生！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巨大痛楚的短促呻吟，猛地从阴妃喉咙里挤出，瞬间撕裂了殿中紧绷的沉寂。

方才还带着幽怨的脸骤然扭曲，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骇人的惨白。

她猛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高耸的腹部，仿佛里面有什么正疯狂地撕扯着她。

“爱妃？！”

李世民霍然起身，带倒了面前的酒爵。深红的酒液泼溅在明黄的御袍下摆，洇开一片刺目的污迹。

高阳吓得“啊”一声尖叫，手中的银箸掉落在食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城阳公主惊疑不定的抿住了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嫔妃们惊慌失措，侍立的宫女宦官更是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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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陛下……好疼啊……”

阴妃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淌。

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全靠身旁两名宫女死死架住才没瘫倒。

“太医，快传太医！还有稳婆！” 长孙皇后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住了殿内的混乱。

她快步离席，指挥着宫女：“小心！扶住阴妃娘娘！轻些，去偏殿！快！把产阁准备的东西都挪过去！”

长孙皇后的命令如同定海神针，慌乱的宫女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