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侵蚀从不是一蹴而就。
整个过程,就像是拿着块海绵,慢慢将其浸入到污水里。
看着污水一点点填满海绵空腔,看着它变得肮脏无比,再也洗不干净。
整个矿难草草收尾,丈夫赔偿金最后不了了之。
张小彬母亲六神无主,完全沉浸在失去丈夫和家中顶梁柱的悲痛里拔不出来,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张小彬舅舅便将她带到了集会现场。
张小彬母亲神色有些局促不安地跨进房间。
我面无表情看着她那抹形单影只的背影,就像注视着即将落入墨汁的一滴清澈水滴。
当她一出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他们将她拉到座位上,拉着她的手,挨个送她礼物。
他们告诉她,来到这里,他们会帮她重新构建一个新的家庭,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她新的家人。
他们引导着张小彬母亲,让她将这段时间在外面遭受的不公和委屈全部倾诉出来。
他们耐心倾听着,并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认同与关爱。
“这并不是你的错,至少这次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个与张小彬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在听完张小彬母亲的遭遇后,走上前,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接着,每个人都站起身,挨个给了她一个拥抱。
母亲拉着我坐在角落里。
我能感觉到张小彬母亲的表情整个完全变了。
就像是原本如浮萍般无根的心,突然找到了安息之地。
巨大的集体认同感与外界现实中的巨大冲击,一下子就让张小彬母亲上了头。
她拿出了丈夫生前买给她的镯子。
一看就是沉甸甸的足金。
若是换作以往正常的她,是绝不会将这个压箱底的家当拿出来的。
张小彬母亲用这串金子,交换了珍贵的二“名额”,与其他新成员一起,进行了拜师仪式。
水滴落入墨汁中,就再也剥离不开了。
这也是我一直所期待的。
因为我知道,所有成员练到一定“境界”,都会有断亲环节。
我每天都盼望着张小彬母亲的变化能再快一点,明显一点。
我做梦都期盼着她的“断亲”环节早点到来。
因为这段时间,我发现张小彬与言一知的关系愈发亲近,近到我真的真的快受不了了。
我嫉妒得发疯,胸中燃烧的妒火几乎吞噬了我所有理智。
可转念一想。
我此刻没有任何插足的立场,更连与言一知正当交流的机会也没有。
一想到这一点,更让我抓心挠腮。
每到课间,他们俩常常前后脚出门。
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
这种拙劣的掩人耳目的方式,根本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想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七拐八拐之下。
我这才发现,他们竟将楼下的那个镂空走廊当成了碰头地点。
“竟然把位置定在这里。”我不禁感叹他们这“地下情”的隐蔽。
毕竟自从那个教室被封了之后,这个走廊平时鲜少有人来。
确实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可是,幽会?
我默默站在镂空走廊楼梯口顶端的拐角处,握拳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能看见他们。
可在那一刻,我竟犹豫了。
我不敢、我突然失去了直面真相的勇气。
我无法想象当我真的目睹他们两个人单独窝在角落里时,我会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