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干,天快亮了,别耽误事。”
张涵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没停,径直往二楼迈。
等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其中一名士兵立马垮了腰,揉着酸得直打颤的肩膀,往地上吐了口带泥沙的唾沫,望着楼梯口艳羡道:“乖乖,听说张队原先也是跟咱们一样的壮丁,没到一个月就熬成了官,这怕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哟。”
另一名士兵弯腰搬起沉甸甸的沙袋,往墙角叠的时候喘得直咧嘴:“咱们命贱,哪能跟人家比?没看人家腰里别着手枪吗?咱们两人才共用一条老步枪,子弹还没几发。”
世人总是盯着眼前的风光,却没人愿意深究,那风光背后藏着多少刀光剑影的搏杀,又浸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苟且与挣扎。
还没到二楼楼道,就听见叮叮当当的砸击声,夹杂着木头摩擦的吱呀声,乱糟糟地飘过来。
“张队,你可算回来了!”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楼道角落传来,门口执勤的是刘福春,他正用粗糙的袖子使劲擦着鼻子下淌着的清鼻涕,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鬼天气又冷又干,他打俩星期前就被鼻炎缠上了,鼻涕流得跟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感冒药吃了半板,热水灌得肚子发胀,半点用没有,反倒越擦鼻子越红,肿得跟个熟透的柿子似的。
“嗯,会开完了。”张涵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屋内忙碌的身影,沉声道,“你们这工事,进度怎么样了?”
屋内尘土飞扬,夏柠倒是老实,半点没敢偷懒,正和沈大山一起,在敞开的窗台上往框架里码沙袋。
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沈大山扛着沙袋往窗台送,夏柠弯腰压实,最后只留了个长宽高各约20厘米的射击口。
如今感染者会用枪早已不是谣传,既要保证己方枪口能顺利伸出,又得把防御做扎实,不能给对方留可乘之机。
张涵看着这规整的射击口,暗自点了点头,心想这女人倒是识时务,知道这会儿偷懒就是拿命开玩笑。
可他刚转回头,就见刘福春脸上的笑意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憋得通红的火气。
“别提了张队!他娘的憋屈透了!”刘福春凑过来,一边抹着鼻涕,一边骂道,“你前脚刚跨出门去开会,三楼那帮正规军就下来‘借人’,二话不说就薅走了咱们五个壮小子,还假惺惺地扯什么‘传授实战经验’‘教标准战术动作’,鬼才信他们的鬼话!”
他伸手向上指了指,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明摆着就是想偷懒,拿咱们的人当免费苦力,帮他们赶自己的工事!你瞅瞅咱们这儿,本来人手就紧得转不开圈,现在干活的直接少了近一半,这破工事猴年马月才能完工?”
“没事,修慢点就修慢点,还没那么快打过来。”
张涵平静的安慰道,借几个人而已,不算大事,只要进了这栋防御楼,说到底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为这点事闹僵。
“我知道啊张队,可你这军衔摆在这儿,他们还敢这么不把咱们当回事…”刘福春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不甘。
“我们跟别人不是一个指挥体系,该低头做小就该低头做小,人家一个步兵班的火力,比咱们五个小队捆一块儿都猛。”
张涵从包里掏出包纸递给刘福春,故意打趣:“赶紧把你那‘龙涎玉液’擦擦,再往下淌,真要流嘴里拌饭了。”
“嗨,张队这你就不懂了!”刘福春也不害臊,抽了张纸胡乱抹了把鼻子,鼻尖红得发亮,反倒咧嘴傻乐,“这玩意咸滋滋的,刚好解解馋,省得嘴里淡出鸟来,比没味的雪花强多了!”他打小在农村摸爬滚打,初中没读完就辍学扛锄头,心性本就纯真粗粝,向来不讲究这些细枝末节。
“好好站岗,盯着点楼下动静,有情况立马喊。”张涵忍不住摇头轻笑,“我上去把枪领了,速去速回。”
队伍里的人对他还算服帖,当初他刚接手时,还琢磨着要是冒出个刺头,就趁机立立威、整肃军纪。
没成想这帮弟兄要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要么是想保命的平民,一个个乖得跟顺毛的兔子似的,压根没给他找由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