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安心头惑云密布,不解这空旷如野的仓廪怎会暗藏危机。正欲启唇询问之际,幽邃的仓内骤然亮起一束炬火,犹如夜空乍现的流星,紧接着,十多束火光竞相绽放,宛若繁星点点,竞相辉映。
李庸傲立仓廪顶部的木梁之上,手中火炬熊熊,宛如天界降世的神只,睥睨众生。他轻轻一挥手,坛山上覆盖的苫布被两侧人影迅速扯落,揭露了隐藏其下的油脂巨桶,如同沉睡千年的巨兽,静待觉醒。
宴安瞳孔骤缩,只见木梯两侧的仓廪顶端,济善道的余孽如蛇盘踞,更有数人背插火羽箭,寒光凛冽,一触即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众人皆为之震慑,无人敢轻举妄动,生怕那如山的油脂一旦引爆,便是天崩地裂之祸。
李庸面目狰狞,脸上却无丝毫惧色,他深知此役已是将自己推至绝境,然而却笑对生死,将火炬悬于坛口,仅余寸许之遥,仿佛是在玩弄一场死亡游戏。
宴安心急如焚,连忙制止身后的狩虎卫动手,他们虽然有劲弩,却难保万无一失,若不能一箭毙死群贼,漏网之鱼若使火炬落入坛中,猛火灰顷刻间将化作吞噬一切的火海。
李庸是这济善道潜藏长安多年的暗子,自知命悬一线,却笑得更加张狂。以众人之命换得自己一时之狂,于他而言,竟是难得的快意恩仇。他一手紧握炬火,另一手则缓缓拉动绳索,每一下都像是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李稷步履蹒跚地走到宴安身旁:“若是这些东西全部点燃爆炸,别说龙兴观,火势连坊而起,附近九坊内的百姓皆无从逃生!”
宴安闻言,焦虑难当,疾问:“岂能坐视不理?就这么干瞪眼看着他点燃那东西?”
然而回应他的,唯有沉默。
李稷眯起双眼,目光忽然锁定在木梯之上,直至那仓廪之巅的木梁上方,一抹不寻常的狭口映入眼帘,似乎隐藏着某种机括的扳手。
他低声朝宴安问道:“这间仓廪原本是用作干什么的!”
宴安一愣,环顾四周,不确定地说道:“看模样是存储木柴竹子之类的,不像是粮廪。”
李稷目光一凝:“后院地窖里有此观的道士,你叫人速去问清,尤其是仓廪顶部的夹层里是干什么用的!”
宴安眼神示意身后的狩虎卫,那名狩虎点头,悄悄地退出了仓廪,直奔后院水井旁的地窖而去。
李庸在等,等阎六等人安全撤离的讯号,只要他们脱身,他便立刻点燃这仓廪,阻断巡疗司追击的路。
宴安则心急如焚,仿佛置身热锅,却不得不强忍冲动。在这微妙的对峙中,他果断下令众人静观其变,并急派快马,将此刻的危机禀报正疾驰而来的裴煊定夺。
终于,去往地窖的狩虎匆匆返回,携带着决定性的消息带给了李稷。李稷眼睛霍然一亮,他赌对了自己的猜想,这种仓廪如果真的是用来存贮木柴或者竹子,必然有防火措施。
他悄悄地转身,来到仓廪的木梯下,查看了那坛子内掺杂的木炭灰跟硫磺粉以及硝石,这个时代并没有研究出炸药的配对比例,单纯靠里面的杂草、木炭灰、硫磺、硝石跟油脂,并不能确保这东西一定会炸,但济善道的贼子既然能从尸体里寄生炭疽病毒,来制造细菌之祸,荼毒长安,那么搞出这种坛式的爆炸物,也并非没有可能。
仓廪内外,两股势力如紧绷的弦,对峙间弓弦轻吟,拉得咯吱作响,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预示着风暴的前兆。一旦双方人马中任何一人轻举妄动,那二十支火箭跟火炬在这种短距离中,极其容易射中坛山,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想象。
所幸仓廪里没有天窗,阳光无法照进来,显得很是昏暗,李稷悄悄地挪动脚步,扯下包裹坛尸的一块火浣布,李庸的注意力全全集中在前方的封锁线上,一时未曾发现,有人顺着木梯正在朝仓廪顶部攀爬。
“是李稷!”宴安一眼就发现了木梯上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