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怀远坊,雀儿巷。
李稷独自拐进了窄巷,这里是一家染布作坊的染料舍,也是他短暂栖息的地方,他人方进去,便被牵着猎犬,正在窄巷里搜寻的不良人瞧见。
三刻钟后,延寿坊临时开辟用作办公的逆旅中。
“左巡使大人,千真万确,那李稷就藏在巷尾那处废弃的染布作坊里,小的亲眼见到他进去的。”一个穿着不良人短打的汉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谄媚,向面前捋着美髯的郭凯禀报。
郭凯闻言只是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并未立即动作。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眼前不良人“多久了?”
“回大人,约莫……约莫半个时辰前。”不良人不敢怠慢,连忙回答。
“哼,半个时辰……”郭凯咀嚼着这几个字,手按在腰间的横刀刀柄上,骨节微微发白。“召集第三、第五队的人手,封锁巷口,任何人不得进出!其他人随我来,动作快!本巡使今日要亲自捉到他!”他的命令简洁而冰冷,透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威势。
不良人连声应诺,转身便要没入廊庑中传令。
就在一墙之隔的茶楼二层雅间,窗户虚掩着一条缝隙。
佯装成侍女的澹烟端着茶壶站在墙边,指尖轻轻摩挲着微凉的茶盏边缘。
楼下巷子里的低语,并未逃过她异常敏锐的听觉。当“李稷”和“废弃染布作坊”几个字钻入耳中时,她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不能让郭凯得手。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思绪。
澹烟放下茶盏,动作依旧从容,但速度却快了几分。她走到窗边,借着窗棂的遮掩,观察着巷口开始集结的不良人身影。
时间不多了。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鸟唆,放在唇边,吹出了一段不成调的、断续的音节,细微得几乎要融化在初冬的风里。
这是她与潜伏在不良人中的眼线,“雀儿”,约定的紧急讯号之一。
与此同时,正混在第三队不良人中,准备听从郭凯命令行动的一个不起眼的汉子,耳廓微动。
那奇怪的哨音,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他的神经。
是麟台的信号!而且是最紧急的那种!
他心头狂跳,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随着队伍移动,暗自调整着呼吸。
郭凯带着一队人,脚步沉稳而迅捷地扑向怀远坊巷尾的染布作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雀儿混在队伍后方,心急如焚。
他必须在郭凯破门之前,将警告送到。
他悄然后退几步,利用一个拐角的阴影,从怀中摸出一颗事先准备好的、裹着蜡丸的小石子。看准作坊二楼一扇破损的窗户,手腕一抖,石子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精准地投入窗内。
怀远坊,位于长安城西,靠近西市,是胡商和各色江湖人士聚集之地,鱼龙混杂,消息也最为灵通。李稷藏身的香料铺后院,暂时还算安全,但随着全城搜捕力度的不断加大,这里也随时可能暴露。
李稷正靠在柴堆上,啃着一个干硬的胡饼,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窗户外弹射进来一粒石子,他瞧着那石子有异,立刻拾起,才发现是一粒类似樟脑丸的蜡丸。他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小片薄纸,上面只有一个潦草的字:“走!”
李稷心中一凛,立刻放下胡饼,警惕地靠近院墙。
“李博士,我是裴司令安插在不良人里的谍子,叫雀儿!”墙外男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快走!你的行踪可能暴露了!有人向左巡使告密,说在怀远坊见过疑似你的人!”
李稷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