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怨她的。
赐予他生命却吝啬关爱,任他在高墙寒夜里独自捱过数千个孤寂晨昏。
即便嘴硬不肯承认,午夜梦回,窗棂上总会映出一道企盼的身影。
此刻生死相隔,多年筑起的心墙轰然坍塌,露出内里那个守着大门等母亲归来的稚童。
“明明答应过要教我放纸鸢,你已经迟了十五年。”
积怨化作喉间腥甜,最终凝成眼角将坠未坠的泪。
“为什么总是说话不算话,为什么又要抛下我?”
“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蓝雁归抓紧了儿子的手腕,每重复一遍,就涌出更多鲜血。
“不该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在你头上,更不该让你承担这些本该由父母承受的责任和痛苦。”
她艰难抬手,想要抚上他轻颤的眉宇,泪水混着血珠坠落在苍白的脸颊。
“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去牵你心上人的手,往后不必有任何顾忌。”
不生离,不死别。她的孩子也该带着笑,在阳光里幸福到白头。
景深脑中轰然炸响,压抑多年的情绪如山洪决堤。
他明明只想要一个家,可偏偏就是得不到。
清清被景深破碎的模样刺痛,本能地要挣开封无痕钳制上前,可他手掌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江淮止如梦初醒,猛然收紧臂弯。
他下颚抵在蓝雁归额头,眼中翻涌着濒临失控的惊惶。
“为了护住你儿子,你才编出这种谎话。”
二十年筹谋,怎会是一场荒唐?
他一次次伤害的,怎会他自己的孩子?
“长乐宫门,梨花树下。”
蓝雁归视线开始模糊,洇血的唇瓣轻轻开合。
“淑妃在天子酒盏下药争宠,不慎误中副车。”
江淮止浑身血液冻结。
那个弥漫着梨花香气的夜晚,二十年来被他当作酒醉后的春梦,锁在记忆深处。
原来每寸触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有那么多女人,一辈子对不起我,我为什么要为了他强忍药性守身......”
蓝雁归溢出苦笑。
此生她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将景深带来人世。
江淮止望着怀中人的容颜,多年恨意铸就的铁石心肠寸寸龟裂。
“若没有瑞华公主那桩旧事,本该是我坐在龙椅上,根本轮不到江正峰一脉......
初见时我已对你刻骨铭心,你原该是我的新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