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平民百姓都自身难保,可能就是有些人不适合享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二人身上不菲的穿着自然也有人认了出来。

每个人非但态度没有毕恭毕敬,甚至起了看笑话的意思。

议论声戛然而止。

路雪忽觉背脊发烫,抬头正迎上数道窥视的目光。

方才还唉声叹气的看客们此刻却似见了腐肉的鬣狗,浑浊眼珠里翻涌着恶意的窃喜。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这不是何府那个……”绸缎庄掌柜的胖娘子捏着绢帕掩嘴,“她娘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狐狸精,攀着何老爷的势,转头又去勾搭东洋军官……”

“你母亲连贞洁都不要,去勾搭有妇之夫,手段了得,过上一段好日子不还是死了。”

“也算是死得其所。”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路雪盯着告示上晕开的墨迹。

那些字句忽而扭曲成母亲临别时的模样——月白旗袍襟前别着胸针,葱白手指拂过她发顶的温度,比三春晖还要暖上三分。

在别人眼里不堪的母亲,在她心里永远是别人最不能玷污的存在。

没和他们当街打起来都算她大度。

路雪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原身凄惨的身世。

母亲好不容易才将她抚养长大,但好景不长。

虽然有何家老爷的扶持,却还是被日本军官看上给抓走。

简直是红颜祸水一说,事实打击的路雪不轻。

“四小姐怕是还不知道?”从巷子里钻出个尖脸婆子,黄板牙咬着瓜子皮,“明日戌时,王府花轿要来抬人哩!说是配阴婚,其实啊……”

她故意拖长调子,“是要用活人镇宅!”

“哎真是可悲可怜至极,连四小姐这个身份都有名无实。”

“何府家的大姨娘自然是不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肯定就只能拿你开刀,爹不疼娘不在的。”

一瞬间悲从中来,路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蜷缩起来,浑身颤抖。

疏桐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路雪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摸向发间银簪,镂空缠枝纹在掌心烙出深红印记。

“小姐,不要冲动,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