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警车“嗡嗡”的警报声猝然划破冬日里冰冷的空气,快速朝着人群越驶越近的时候,年仅八岁的纪昌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可怕的一面。
人性的可怕当然是大人的说辞,此刻以他的阅历还不能理解什么是人性,更不能参透人中性的“恶”,他只是单纯地感到害怕,又在害怕之余心头洋溢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
蓝薇是如此地不同于其他老师。
纪昌乐抬头望着蓝薇苍白而窄小的脸庞,他没有从她的身上读出任何能表现心情内容。她刚刚把他护在身后,并且歇斯底里朝那三个猥琐至极的人贩子吼叫的模样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跟这落寞冬日一样的静默和淡然。
他本不打算哭的。他怕自己一哭,蓝薇会觉得他不够勇敢,继而在她心里丢掉男子汉的身份怎么办?
可下一秒,蓝薇似乎察觉到了小人红红的眼眶和不停抖动的鼻尖,她一把搂住纪昌乐的肩头,轻声在他耳边说:“宝贝,哭吧哭吧。”
“刚刚是不是吓坏了?”
“哭吧哭吧”这四个字仿佛哈利波特的魔咒,纪昌乐骤然低下头,圆润的眼角向下一撇,“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时,三辆警车一起停靠在了路边。直到清楚看见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从车上下来,几个号称“有点功夫”的路人大哥才堪堪放松了神经,用来锁住人贩子的壮实手臂也压得没那么紧了。
警察走了过来,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儿。
“刚才谁报的警?”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警察问道。
从人群的外层,颤颤巍巍挤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举着手里的老年机,哑着嗓子说道:“我,我,我,是我!警官。”
“怎么回事?说这附近出了一个强奸犯,一个杀人犯?”
“哎,不是,这俩是一个人。”老头儿抖着颤音解释。
高个警察干脆向周围的人了解事发情况,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警察,手里拿着个摄像机一路跟拍。
他们看看被群众制服的三人,又瞅瞅散着头发、怀抱孩子的蓝薇,一时摸不清状况。审视了半天,他决定从蓝薇这儿打开突破口:
“当事人,说说怎么回事吧。”警察办的案多了,连声音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魄力。
蓝薇被突然抛过来的问题弄得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我来说吧,警官。”全程目睹现场的红衣大妈抢先对警察说。
谁知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关键点上,把周围人急得直“哎呀”,又跳出来几个人帮大妈补充道:
“他们呐,是一对可怜的母子……”戴眼镜的大爷文邹邹说着,悲切地摇了摇头。
“对,这男的,畜生!”
“这是他老婆,这是他小孩。”
“他强奸他老妈,还强奸他亲妹。”
“他妹不从,他就拿剪刀把人捅了!尸体不知道埋哪儿了。”
“现在好了,他还倒打一耙,诬赖好人。”
离“猫眼”最近的那个中年人,一边说,一边把他一脚踹趴地上。
“猫眼”脸着地,痛得呲牙咧嘴。
“住手!”,警察赶紧拦下他,“他犯罪自会有法律严惩他,你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