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喧嚣,是一锅煮沸了的血粥。
秦军的步兵方阵,就像一块被投入沸水中的顽石,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冲击。
曾经坚不可摧的阵型,在匈奴人潮水般的反复拉扯下,早已变形松动。
军官们嘶哑的号令,被刀剑入肉声、骨骼碎裂声和临死前的惨嚎彻底淹没,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一个又一个缺口被撕开。
又被后备的兵卒,用滚烫的血肉之躯,勉强堵上。
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在吞噬着鲜活的生命。
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研磨血肉与骨骼的巨大石磨。
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
吸入肺中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甜腻,刺激着每一个幸存者早已麻木的神经。
刘季的阵地,已经向后收缩了三次。
他们脚下的雪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深褐色的泥泞沼泽,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噗嗤”的声响,仿佛踩在一块吸饱了血的巨大海绵上。
“大哥,我……我没力气了。”
一个叫周昌的沛县老乡,哆哆嗦嗦地靠在刘季背上,声音嘶哑,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土地。
他手中的戈矛,矛头已经卷刃,上面还挂着一段不知是谁的肠子,散发着温热的恶臭。
刘季没有回头。
他只是用盾牌死死扛住又一波冲击,感受着盾牌上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手臂震断的恐怖力道。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力气也得给老子挺着!”
“想活命,就别他娘的倒下!”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机械地重复了多少次格挡与前刺。
耳朵里只剩下一片嗡嗡的轰鸣。
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戈矛刺中的是什么,是匈奴人的胸膛,还是战马的脖颈。
他只知道,一旦停下,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
温热的血浆溅在他脸上,他连擦一下的工夫都没有,任由其顺着脸颊流淌,与汗水混在一起,又腥又咸。
“大哥!右边!”
樊哙的咆哮如同一声炸雷,震得他耳膜生疼。
刘季下意识地将皮盾向右一横!
“铛!”
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