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强啊,不是爸说你。”

周兴发敲着桌面,挂了须的嘴上下开合,唾沫星子喷到对面三人的稀粥碗里:

“没分家就是一家人”

“宏伢子偷粮的事要是传出去,咱老周家还要不要脸?”

“你说,要不要!?”

闻言,当妈的陈翠娥“腾”地站起来,粗瓷碗在桌上磕出脆响:

“爹,宏伢子是进山挖参换的粮!”

她抖着手扯开米糠袋,黄澄澄的谷粒哗啦啦淌出来:

“您闻闻!这种成色的米糠,哪家能有?”

周富贵突然伸长脖子怪笑:

“嫂子这话说的,后山连耗子都饿死了,他上哪挖参?莫不是刨了谁家祖坟.......”

“啪!”

周国宏的砍刀剁在炕桌上。

刀锋入木三寸,震得煤油灯的火苗“簌簌”乱晃。

“小叔要是眼馋........”

周国宏慢条斯理地转动刀柄。

“后山峭壁东头第三棵老松底下,还有半截参须子埋着呢。”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

不过周国宏也没指望这个小叔的脑子有多么灵光。

和他想的一样。

周富贵的脸“唰”地白了,盯着明晃晃的刀不敢开第二口,

周兴发却猛地掀翻炕桌。

本来也没几颗米的稀粥泼了边上陈翠娥一身:

“反了!”

“都反了!老大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滚烫的粥水顺着衣襟往下淌,陈翠娥却像感觉不到疼。

这个被生活压弯脊梁的女人突然挺直腰杆,浑浊的泪混着米汤在脸上冲出道道沟壑。

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哭着求着张口:

“当家的,分家吧。”

“分家吧!”

“这日子.......呜呜呜呜。”

男人这辈子实在顶不住的时候不多。

媳妇哭着求着还安慰不了满足不了,就是其中一件。

椅子上,周大强佝偻的背突然抖得像筛糠。

他盯着掉在地上不挂一颗米,来回打转的粗瓷碗,喉结上下滚动:

“爹,当年老三结婚”

“您把东厢房腾出来当婚房,俺带着翠娥住柴房,俺说啥了?”

“后来翠娥生宏伢子身体不好,您把医生让给老三家媳妇,俺说啥了?”

“现在宏伢子这个天儿进山拿命换的粮......”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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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富贵跳起来踹翻条凳。

肥手指头差点戳到周大强鼻尖:

“宏伢子就不是个东西,看着小叔饿了也不给东西吃。”

“大哥你摸着良心说!去年春荒是谁把口粮省给你?”

“你还好意思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