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他娘扒在窗根下直嚷嚷:

“老周家又唱大戏呢!”

周富贵三角眼滴溜一转,拉开门,把屋里的光景露在人前。

接着拍着大腿干嚎:

“乡亲们评评理!大哥家发了横财,连爹娘抓药的钱都舍不得出啊!”

王秀娥熟门熟路往地上一坐,枯手指着药罐子哭天抢地:

“造孽哟!养出个白眼狼,眼睁睁看爹娘等死......”

“饿不死!”

周兴发旱烟杆敲在门边上。

溅起的香灰扑了王金花一脸。

这婆娘正倚着门框剔牙,银镯子磕在门板上叮当响:

“要我说就该把虎鞭要回来!前街刘屠户说了,那玩意儿泡酒能值...........”

“三十!”

周大强突然闷吼一声。

破锣嗓子惊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

他哆嗦着从裤腰缝里摸出个蓝布包,浸了汗渍的毛票皱成一团。

“就这些,多了没有。”

周富贵肥脸涨成猪肝色。

油光水滑的腮帮子直颤:

“三百斤的虎就换三十块钱?你当爹娘是要饭的?”

“嫌少?”

周国宏撑着炕沿直起身,纱布下的伤口崩开也因为愤怒而浑然不觉。

“爷奶,咱们已经分家,我爸我妈分家后什么都没有。”

“住的都是漏风漏雨的地方,现在好不容易有钱,想修个房子过安生年,爷奶就要这么偏心”

“去年春荒小叔顺走生产队五十斤苞谷,账上记的可是爹的名!”

“要不要把李主任请来算算?”

这话一出。

窗外顿时炸了锅。

二嘎子扯着嗓子喊:

“富贵叔昨儿还拎着县百货楼的塑料袋呢!”

周兴发旱烟杆“咣当”砸向周国宏。

被陈翠娥一笤帚疙瘩扫开:

“老不死的!”

“宏伢子打虎那晚。”

“你们躲被窝啃白面馍的时候,想过他是你亲孙子吗?”

“分家文书上按的红手印还没褪色呢。”

周国宏抓起枕边的蓝皮本子,鲜红的公章在外头射进来的雪光里刺人眼。

“爷奶要是嫌三十少,咱就去公社说道说道。”

“打了害人的老虎是公家的财产,还是我老周家的私产?”

王秀娥的干嚎戛然而止。

周富贵蹿过来抢文书。

周大强突然横在中间。

这个素来佝偻的汉子挺直脊梁,破棉袄绷出嶙峋的肩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