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假如没有齐师傅阻止我,当我向后仰躲,中间丝线受到的压力会瞬间消失,左右两片小龙鳞也会复位。
小主,
机关必然被触发。
我已经消退的恐惧感,又像毒蛇一样顺着我的脊梁骨重新爬回来了。
“师傅你......您,您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我的身形瞬间僵硬。
如果说,第一道门“伏水”机关,我还能猜出个大概,第二道门“丝线”机关,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徒弟,我亲身保护的墓葬,踩平的机关,比你经手的文物还多。”齐师傅毫不谦虚地说。
“我信。那您先告诉我——触发这种丝线机关会怎样?我该怎么办?”我尽量少说废话,节省体力。
“不知道。”师傅说,他从来没有在这种机关中招,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咱们运气好,里面可能会发射什么机关暗器,但历经千年,机弩早就腐蚀,无法启用;如果咱们运气差,也可能会从龙鳞的缝隙里钻出什么东西,放出什么无色无味的有毒物质,这些可没有保质期。对我们也有杀伤力。他慢悠悠笑着,讲。
我低头,一声不吭地思考对策。我向来喜欢隐藏我的喜怒哀乐。作为一名文物侦查刑警,我习惯了幽深的墓穴里孤军奋战,也习惯了孤身一人躺在大案要案的针毡上,反过来也刺得体无完肤,翻过来也刺得鲜血淋漓。
善良的考古队员们也纷纷替我着急,问,那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我首先想到,假如我们是一伙盗墓贼,遇到这种机关,一旦识破,就很好办。木头丝线又不是石头钢刀,它们遇火会燃烧,只需要从木雕背后放一把火,烧毁整只龙就可以了。
但我们文物警察更加投鼠忌器。面对这样一只精巧的冥器,如果我们一把火烧掉,绝对是对国家宝藏的亵渎与失职。我们必须要把这条珍贵的木雕龙无损无缺、全须全尾地保护妥当。
“你别搞得那么紧张嘛,徒弟。刚洗过海水澡,你又浑身冒汗了。”齐师傅的笑声不合时宜地打断我的思考,他又用熟练的按摩手法抚平了我紧绷的双肩,说,“歇够了吗?你歇够了,咱就走;没歇够,你再趴这木雕上,好好眯瞪一会儿。”
“走?我倒是想走!你帮我顶着机关?”我咬牙切齿地说,“刚才就阻止你推开这门,你不听;现在我替你扛了机关,你还笑话我!”
齐似乎故意欺负我不能动弹,又捏捏我的鼻子,戳戳我的脸,像摆弄小人玩具似的。他歪一歪头,见我真生气了,才笑着对身后的考古队员们说:
你们俩,把电池抠了,手电筒扔给我。
被他点到名字的两个考古队员疑惑地“哦”了一声,我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都听话地把空手电筒交给了齐。
齐师傅大步走到这条木雕龙前面,竖起两只手电筒,各自塞进两片龙鳞底下,像简单的杠杆支架一样,依然把它们顶得高高翘起来。
他固定完毕,就拍拍手对我说,起来吧!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中间丝线依然紧绷着,两片龙鳞依然翘着,一切都维持原状,文物也没有遭到破坏。但我已经自由了。
我往前走了两步,脑壳发懵。我揉揉太阳穴,完全没意识到我的手腕也在微微发抖。我更加无法接受了:这么简单的办法,我刚刚怎么没想到?
“我早就说啦——徒弟你要是真累了,就趴着好好休息一会儿。从咱们下海到现在,再加上你昨晚出的差、熬的夜,你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吧。精力不足,你再聪明的小脑瓜也转得慢呀。”
齐师傅的眼睛里一层层地增厚笑意,说徒弟,你第一次下墓,正好长长见识,往后遇事多想想,别总钻牛角尖,搞得束手无策。再说干咱们这行,指挥官的椅子在前线。很多东西不是你安稳坐在大后方,仅凭脑子想想就能琢磨出来的,别真拿自己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子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