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会师雒城

突然,城下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是陈先童亲兵队例行巡查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军官脸色瞬间煞白,手不受控制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沉住气!”旁边的人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如磐石般坚定。

亲兵队的脚步近了,火把的光在甬道石壁上跳跃晃动。空气凝固。脚步声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一个亲兵头目狐疑地扫视着角楼上下。几个密谋者屏住呼吸,指尖冰凉。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终于,那头目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嘟囔了一句什么,带队转身离开。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甬道深处。几个人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彼此看了一眼,那是一种劫后余生、更添决绝的眼神。

当夜,月黑风高。西角楼巨大的绞盘在几个士兵合力下无声转动。粗如儿臂的吊索开始松弛,沉重的吊桥如巨兽俯首,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横跨在护城河上,搭向城外那片未知却充满生机的黑暗。

与此同时,瓮城通往内城的那道巨大铁闸,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奋力抬起。一条通往雒城心脏的缝隙,豁然洞开。

城外,早已等候在夜色中的一队靖乱军精兵,如同嗅到血腥的猎豹,如离弦之箭,顺着放下的吊桥,穿过升起的闸门,无声地涌入瓮城!

“杀!”喊杀声骤然撕裂了雒城虚假的平静,从西角楼方向猛烈爆发,瞬间点燃了全城!

“西角楼!贼人入城了!”凄厉的警报响彻夜空。雒城瞬间炸开了锅,陷入一片混乱的狂潮。陈先童从睡榻上惊起,赤足冲到院中,只听见四面八方都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和士兵惊恐的奔逃呼喊。

“顶住!给我顶住!”陈先童嘶吼着,面目狰狞。亲兵们簇拥着他,试图向王宫方向退去。然而,溃败如山崩。许多士兵根本无心抵抗,混乱中,有人开始趁火打劫,有人脱下号衣混入百姓,更多的人则茫然地丢掉兵器,蹲在街角瑟瑟发抖。

城西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惨叫声、建筑燃烧的噼啪声、马蹄践踏石板路的脆响……各种声音疯狂搅拌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合奏。雒城,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王都,此刻彻底撕开了它最后的体面,露出了内里腐烂的肌理,在熊熊烈焰与血腥的洪流中剧烈地痉挛、沉沦。大火烧穿了雒城的黑夜,浓烟翻滚着,裹挟着木料焦糊和血肉焚烧的恶臭,直冲云霄,将整座城池笼罩在末日般的暗红之中。混乱已如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建制。

当武阳与谢飞的两路大军如同两股沉凝的铁流,终于会师于雒城东郊时,这座曾经象征着刘蜀无上权威的王都,已彻底沦为一座在绝望中燃烧的巨大牢笼。两军主帅登高远眺。武阳的目光穿透烟火,落在雒城那仍在负隅顽抗的残破宫墙上。谢飞则更沉静地扫视着围城大军如同森林般密集的营垒和旌旗。

“粮草辎重已尽数到位,”谢飞的声音平稳无波,“围三阙一,网已张好。”

武阳微微颔首,嘴角紧抿,没有言语。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是一只握惯了刀柄、骨节分明的手。手掌在寒冷的空气中用力一握,仿佛要将整座雒城连同里面困兽犹斗的陈先童,彻底攥碎在掌心。那动作带着千钧之力,凝固了空气,也点燃了身后十八万靖乱军眼中无声燃烧的火焰。

雒城内外,死寂无声。只有燃烧的余烬在寒风中飘飞,如同无数不灭的灰蝶。攻城器械巨大的轮廓在暮色中矗立,如同巨兽的獠牙。士兵们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刀枪,雪亮的锋刃映着跳动的篝火,也映着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每一次布条的摩擦,每一次磨石的滑动,都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这声音汇聚成一片低沉的、令人心悸的海潮,漫过广袤的营地,涌向雒城那摇摇欲坠的城墙。那是风暴来临前,最后压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