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变化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浅紫色眼眸还蒙着层水雾,透过车窗望去,暮色如浓墨般浸染了整片天空,几颗寒星在铅云后若隐若现。

远处山影轮廓狰狞,像蛰伏的巨兽,只有马车灯笼里摇晃的烛火,在雪地上投下摇晃的光晕。

沈梦雪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后背上未愈的鞭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不是在沈家的噩梦。

她习惯性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布思瑰给的暗器机关,此刻却空空如也——临走前,沈磊亲自检查了她的行囊,所有危险物件都被收缴。

喉咙突然泛起一阵腥甜,她这才惊觉自己在睡梦中咬到了舌尖,血腥味混着车厢里残留的狐皮褥子的气息,令人作呕。

车轮碾过结冰的溪流,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梦雪刚想重新闭上眼,马车却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她的额头重重磕在车壁的檀木镶边上,疼得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车外传来暗卫压低的呵斥声,夹杂着刀剑出鞘的铮鸣,惊得她瞬间清醒,伸手去摸枕下——那里本该藏着防身的匕首,却只触到小姨托人送来的信笺,丝绸质地的信纸在黑暗中摩挲出细微的声响。

“小姐,该换马了。”

暗卫的声音穿透车帘,带着风雪的凛冽。

沈梦雪拢紧披风,指尖触到衣领处粗糙的补丁——那是二哥连夜为她缝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沈家任何一件华服都要温暖。

她掀开绣着并蒂莲的车帘,冷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吹得她眼眶生疼。远处山道蜿蜒如蛇,尽头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永远够不着的希望。

重新靠回软垫时,沈梦雪盯着车顶繁复的云纹刺绣发起呆来。

车轮的轱辘声渐渐与心跳重合,困意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这一次,她梦见自己坠入冰湖,沈磊的戒尺、布思瑰的皮鞭、还有无数泛着幽光的子弹,都化作冰锥刺向她的心脏。

直到一声尖锐的马嘶划破梦境,暗卫冰凉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小姐,前方是宗门结界,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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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雪猛地睁开眼,浅紫色眼眸中还残留着梦境里的恐惧与惊惶。

暗卫的手劲很大,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袖传来,让她彻底清醒。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车外一片寂静,只有呼啸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簌簌地打在车辕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厚重的车帘。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远处宗门巍峨的山门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朱红的匾额上“万灵宗”

三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子肃立两侧,仿佛在守护着这片宁静之地。

熟悉的景色让沈梦雪眼眶发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儿时在山门前追逐蝴蝶的场景、被小姨抱在怀里看星星的夜晚,一切都恍如昨日。

暗卫牵着马匹在前方引路,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梦雪踩着厚厚的积雪跟在后面,冰凉的雪粒钻进靴子里,却让她感到无比真实。

越靠近宗门,她的心跳就越快,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松香与药草气息,那是宗门特有的味道,和沈家的硝烟、曼陀罗味截然不同,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转过最后一道弯,宗门的大门近在眼前。沈梦雪抬头望去,只见门内灯火通明,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那人一袭素白长裙,发间别着淡雅的玉簪,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小姨。

察觉到有人靠近,小姨猛地转过身来,看清来人后,眼眶瞬间红了。

“雪儿!”小姨的声音带着颤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沈梦雪搂进怀里。

熟悉的温度与温柔的气息将她包裹,沈梦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小姨的肩头。

几个月来的委屈、痛苦、恐惧,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汹涌的泪水,肆意流淌。

“没事了,没事了……”小姨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梦雪紧紧抱住小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山风呼啸而过,吹起两人的发丝,却吹不散这份久别重逢的温暖与安心。

而在不远处,暗卫们悄然退去,他们的护送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沈梦雪将在这片宁静的宗门中,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宁与力量。

沈梦雪仰起脸,在月光与灯笼的光晕交织下,将小姨的面容一寸寸刻进眼底。

熟悉的眉眼弯成温柔的月牙,眼角里没有半分岁月的痕迹,还是记忆中那个会把她举过头顶摘槐花的人。

可当视线掠过小姨耳际时,她呼吸微滞——曾经如深海般澄澈的蓝发,此刻却被染成纯粹的墨色,在夜风中轻扬时,像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

"怎么盯着小姨发呆?"小姨指尖点了点她发凉的鼻尖,温暖的触感让沈梦雪险些红了眼眶。

熟悉的雪松香裹着药草气息萦绕身侧,和记忆里无数个被安抚的夜晚重叠,她下意识攥紧小姨的衣袖,绸缎的质感让掌心微微发颤。

沈梦雪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扬起笑容,像小时候闯祸后故作镇定那样:"小姨,你怎么把头发染回来啦?你不是很喜欢你那一套染发吗?"

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

她想起以前每个生辰,小姨都会变魔术似的掏出五颜六色的染发膏,将发丝染成绚丽的色彩,说这样能把天上的彩虹都截一段留在人间。

小姨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抚过发梢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涩然。

远处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传来,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傻孩子,"

她笑着将沈梦雪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际结痂的伤口时,笑容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人总是要学会和过去告别。"

沈梦雪望着小姨转身时飘动的衣角,忽然发现那袭素白长裙上,本该绣着的并蒂莲纹样被拆去了一半,针线痕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山风卷着雪粒掠过石阶,她忽然意识到,这几个月自己在沈家遍体鳞伤,而小姨在宗门里,也悄然经历着不为人知的蜕变。

"走,"小姨重新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来,"厨房煨着你最爱喝的百合莲子羹,凉透了可就不好喝了。"

沈梦雪任由她拉着往前走,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清晰。

抬头望向宗门飞檐上悬挂的铜铃,她突然想起布思瑰说过的话——所有的温柔都带着枷锁。而此刻小姨掌心的温度,究竟是避风的港湾,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羁绊?

这个疑问随着她们踏入宗门大门而暂时消散。

暖黄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照壁上,沈梦雪看着小姨鬓角新添的几根银丝,突然松开手,原地转了个圈。

沾着泥雪的裙摆扬起又落下,她笑着露出虎牙:"小姨快看!我现在能转二十圈不头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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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惊起廊下栖息的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中,小姨眼角的泪痣在火光里明明灭灭,终于又绽放出记忆中最灿烂的笑容。

——————

沈梦雪跌进那张熟悉的云纹软榻时,连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都来不及展开。

檀木床柱上还挂着她儿时系的许愿绳,褪色的红绸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

被褥间残留的艾草香裹着她沉入梦乡,恍惚间又回到了被小姨抱在怀里听故事的夜晚,再没了沈家戒尺破空的锐响,也闻不到布思瑰训练场的硝烟。

这一觉仿佛跨越了四季。窗外的积雪渐渐消融,枝头抽出嫩绿的新芽,沈梦雪却浑然不觉。

数位舅舅握着特制的疗伤药前来探望,看着她苍白的睡颜欲言又止;

身着月白道袍的师兄师姐们踮着脚尖将安神香插进香炉,袅袅青烟在晨光中勾勒出她蜷缩的轮廓。

唯有外婆守在床畔,指尖轻抚过她眼下青黑的阴影,二十余岁的面容满是疼惜:“这孩子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她粉色绣花齐胸裙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蓝色毛绒边外套衬得肌肤胜雪,抬手为沈梦雪掖被角时,像极了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谪仙。

“妈,您别打扰小雪睡觉了……”小姨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攥着新熬的醒神汤药立在门槛边,发间随意别着的木簪已褪色,素白裙摆沾着方才在厨房忙碌的面粉。

几个月不见,她染回黑色的长发愈发显得眉眼寡淡,唯有看向沈梦雪时,眼底才会泛起暖意。

外婆指尖捏着被角的动作骤然收紧,绣着金线的袖口扫过床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厌恶地瞥向小姨,眼尾丹凤眼微微上挑,眉间朱砂痣随着冷笑轻颤:“要不是你姐姐喜欢你,谁容你在这碍眼?”

话音未落,青瓷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檀木桌面蜿蜒成暗褐色的纹路,“还不快去把你那些腌臜的药罐子收起来,别脏了雪儿的屋子!”

小姨咬着下唇后退半步,汤药在碗中轻轻摇晃。

她望着沈梦雪恬静的睡颜,想起曾经两人挤在狭小的偏房里,小丫头总爱把冻僵的脚塞进自己怀里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