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雪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气。
七岁那年被四哥逼着在暴雨中负重训练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泥浆混着雨水灌进喉咙的窒息感仿佛重现。
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眼前的跑道开始模糊,直到顾晏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听他的,按自己的节奏来。”
他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
沈梦雪转头看向顾晏之,他黑色的眼眸里盛满坚定,像是要将她从记忆的深渊中拉出来。
两人交握的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跑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沈烬渊看着这一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皮肉。
他突然扯开领口的纽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那是为了保护沈梦雪留下的印记。“顾晏之!”他突然怒吼,声音惊飞了栖息在操场边的白鹭,“放开她!让她自己跑!”
顾晏之充耳不闻,只是握紧沈梦雪的手,带着她继续向前。
沈梦雪的呼吸越来越重,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但顾晏之的存在让她咬紧牙关坚持。
跑道旁的树木飞速后退,汗水滑进眼睛,刺痛中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也听见了四哥压抑的怒吼在晨雾中渐渐消散。
当第七圈的塑胶跑道在眼前扭曲成旋涡,沈梦雪的膝盖重重磕在地面。
砂砾瞬间刺破掌心,钻心的疼痛却不及胸腔里灼烧的窒息感。
她趴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湿的碎发黏在脸颊,恍惚间又看见童年时倒在训练场的自己——那时四哥冷漠的声音说"爬起来,沈家的人不许哭"。
"别动。"顾晏之单膝跪地,指腹轻柔擦去她掌心的血珠。
他从运动服口袋掏出湿巾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早已预见这场意外。
远处传来沈烬渊不耐烦的脚步声,混合着金属器械相撞的脆响,沈梦雪本能地往顾晏之怀里缩了缩。
"废物。"沈烬渊的皮鞋碾过跑道,带起的风掀起沈梦雪凌乱的发丝。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蜷缩的少女,黑色瞳孔里翻涌着偏执与失控,"当年用刺刀抵着你后背都能跑完,现在牵个野男人的手就装死?"话音未落,顾晏之已经将沈梦雪护在身后,脊背绷成锋利的弦。
"四哥!"沈梦雪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她扶着顾晏之的手臂起身,膝盖的颤抖出卖了身体的虚弱,"是我自己要休息。"
紫色眼眸直直撞进沈烬渊眼底的风暴,记忆中无数次训练的画面与此刻重叠——那些被按进泥地的窒息,那些刀刃擦过皮肤的冷意,都不及四哥此刻破碎的眼神让她心悸。
沈烬渊的喉结剧烈滚动,垂在身侧的手突然狠狠砸向单杠。
金属扭曲的声响惊飞整片麻雀,他转身时黑色风衣扬起巨大的弧度,露出后腰别着的那把沈梦雪7岁时送他的匕首。
晨雾不知何时漫上跑道,将三人的身影晕染成模糊的轮廓。
"最后三圈。"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依赖别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威胁消散在风里,沈烬渊却在转身瞬间,悄悄将藏在袖中的止痛喷雾放在长椅上——那是他连夜托人从国外带回的,专治肌肉劳损。
顾晏之默默捡起喷雾塞进沈梦雪口袋,牵着她重新踏上跑道。
晨光穿透薄雾,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沈梦雪忽然想起昨夜被他抱在怀里的安全感。
而跑道尽头,沈烬渊倚着铁网,点燃一支烟,火光明明灭灭间,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沈梦雪攥着那支止痛喷雾,金属外壳还带着沈烬渊掌心的余温。
顾晏之察觉到她的迟疑,伸手轻轻覆上她握着喷雾的手,带着她继续向前慢跑。
最后三圈的跑道仿佛被拉长,每一步都牵扯着酸胀的肌肉,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而紊乱。
当终点线终于近在眼前时,沈梦雪却突然停下脚步。
她转身望向不远处始终站在原地的沈烬渊,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身影。
沈梦雪松开顾晏之的手,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四哥走去。
沈烬渊看着少女朝自己走来,指间的香烟早已燃尽,烟灰落在黑色风衣上。
他别过脸,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情绪,却在沈梦雪突然抱住他腰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
“四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沈梦雪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风衣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哽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能感觉到沈烬渊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却又在顾晏之走近时再次僵硬。
顾晏之在几步外停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沈烬渊终于伸手,动作生硬地揉了揉沈梦雪汗湿的头发:“下次再这么没用,真的会惩罚你。”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无声的安抚。
这时,沈磊的声音突然从操场入口传来:“都在干什么?”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沈梦雪受伤的掌心,“怎么回事?”他快步走来,周身散发着压迫感,看向沈烬渊的眼神带着质问。
沈梦雪连忙拉住父亲的衣袖:“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不怪四哥。”她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沈磊,“我现在没事啦,爸爸不用担心。”
沈磊的神色这才缓和,伸手将女儿揽进怀里:“先回房处理伤口,早餐准备了你爱吃的虾仁粥。”他说着,冷冷瞥了沈烬渊一眼,带着沈梦雪离开。
顾晏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正要转身离开,却被沈烬渊叫住。“别以为这样就能留在她身边。”沈烬渊的声音冰冷,“沈家的门槛,不是谁都能跨进来的。”
顾晏之回头,目光平静而坚定:“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说完,他转身离去,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塑胶跑道上投下一道倔强的影子。而沈烬渊站在原地,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
晨光斜斜照进沈家厨房,不锈钢台面倒映着一片狼藉。
沈知屹叼着根棒棒糖,头发炸成鸡窝状,花围裙上沾满面粉,正举着锅铲对着冒黑烟的灶台手忙脚乱。
油烟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呛人的油烟,几个佣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无奈。
“三少爷,求求您放了这厨房吧,还是我来做吧。”
老厨师颤巍巍地捧着食谱凑过来,额角沁出冷汗,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和报废的烤箱,心都在滴血。
“一边儿去!”沈知屹猛地转身,围裙上的卡通小熊图案随着动作滑稽地晃动,“我给我家小妹做饭,碍着你啥事儿了?”
他晃了晃手里黑黢黢的“煎蛋”,糖霜还从边缘滴滴答答往下掉,“瞧见没?爱心形状的!”
老厨师欲哭无泪,指着墙角堆成小山的报废厨具:“三少爷,您做了5天的饭,炸了六回厨房。”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昨天那锅粥直接把高压锅喷到吊灯上,今天这烤箱......”话没说完,沈知屹突然将锅铲一扔,指着灶台上滋滋作响的不明物体:“快!着火了!拿灭火器!”
厨房瞬间炸开了锅。
佣人们手忙脚乱地抢灭火器,沈知屹抄起锅盖扣上去,却不小心带翻了旁边的油瓶。
火苗“轰”地窜起,映得他惊慌失措的脸忽明忽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耀择一脚踹开厨房门,手里提着刚买的菜愣住了——只见浓烟滚滚中,沈知屹顶着一头焦发,花围裙烧出个大洞,正举着锅盖当盾牌,模样滑稽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