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扬言要拆掉同福客栈的狂徒,更像一个被现实击垮、痛失所爱的绝望少年。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只有傻妞适时调低了背景音乐的声浪,换上了一段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
悬浮的光幕上,弹幕安静了片刻,随即是更为汹涌的、带着深刻理解和感慨的洪流:
【原来如此……】
【我就说!那红光看着就邪性!】
【创生科技?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狂枭也是个可怜人,被当枪使了……】
【猴子自由了!那蓝眼睛好纯净!】
【青橙小天使!你是它的救赎!】
【科技不该成为奴役生命的工具。】
【万物有灵,众生平等。】
【还好有晏辰大佬的火眼金睛!】
【阿楚姐姐喊破真相那下帅爆了!】
佟湘玉看着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狂枭,又看看依偎在吕青橙身边、温顺地用冰冷的金属脑袋蹭她手心、眼中蓝光温润的裂金,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套完好无损(谢天谢地!)的黄花梨桌椅,长长地、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额滴个神啊……总算是消停了。”
她推了推旁边的白展堂,“展堂,去,给那小伙子倒碗热茶,压压惊。看着怪可怜的。”
白展堂点点头,身形一晃,已经端着一碗热茶出现在狂枭身边,动作难得地温和:“小子,先喝口茶,缓缓神。天大的事儿,说开了就好。”
郭芙蓉也收起了战斗姿态,看着裂金温顺的样子,母性大发:“哎哟,这猴…呃,裂金是吧?现在看着顺眼多了!这蓝眼睛,水汪汪的,多招人疼!青橙,它好像很喜欢你呀!”
吕青橙开心极了,小手轻轻抚摸着裂金光滑冰凉的金属头顶,裂金舒服地眯起了电子眼,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吕青柠则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好奇地对着裂金扫描,分析着它现在的能量波动和生理(或者说机理?)状态。
铁蛋看着自己拳头上还在冒烟的口子,又看看温顺的裂金,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嘿,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那啥,哥们儿,你这身板是真硬!回头交流交流材质配方?”
他对着裂金说。
傻妞白了他一眼,赶紧找出修复凝胶,心疼地给他处理伤口:“交流你个锤子!先把你自个儿修好!”
龙傲天撤掉了早已摇摇欲坠的护罩,整了整衣襟,又恢复了那副睥睨天下的姿态,用粤普点评道:“哼,雕虫小技,班门弄斧!区区芯片,洒洒水啦!想当年我龙傲天在苗疆……”
话没说完,就被祝无双温柔地拉住了胳膊:“好啦师兄,知道你最厉害啦!喝茶喝茶。”
狂枭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些,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深深的愧疚。
他看了看周围一张张或关切、或好奇、或等着“赔偿”的脸,又看了看依偎在青橙身边、眼中蓝光温润的裂金。
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对着佟湘玉、晏辰、阿楚,对着整个同福客栈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各位。”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真诚,“是我…是我被愤怒和愚蠢蒙蔽了眼睛,被人利用,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差点毁了这里…也差点…彻底毁了裂金。”
他看向裂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后怕,“谢谢…谢谢你们救了它,也…点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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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起身,抹了把脸,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赔偿…我一定会赔!倾家荡产也会赔!”
他摸索着身上,从皮衣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U盘的金属储存器,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银票,一股脑塞到佟湘玉手里,“这是我最后一点家当,还有…这里面有‘创生科技’非法实验和欺诈的部分证据!我知道不够,但我会想办法!等我回去,我要亲手掀了那个鬼地方!”
佟湘玉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青年眼中那不容怀疑的决心和悔意,叹了口气,把银票推了回去:“算了算了!额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被人坑惨了。这点银子你留着当盘缠吧。这啥证据…”
她掂量了一下那个小U盘,看向晏辰和阿楚。
晏辰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这个我们或许能帮上忙。回去后,我们会把这些证据交给该管的人。”
阿楚也点头:“对!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付出代价!”
狂枭感激地看着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裂金呢?”吕青橙抱着裂金的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狂枭,有些不舍,“它现在好了,你要带它走吗?”
狂枭看着裂金,裂金也用它那双纯净的蓝眼睛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了过去的狂暴和被迫的服从,只有温顺和一丝依恋。
狂枭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愧疚,有痛苦,有不舍,最终化为一种释然的温柔。
他走到裂金身边,单膝跪下,伸出手,想要像过去那样抚摸它冰冷的头顶,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苦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它…它现在自由了。它不再是被芯片驱动的兵器了。我…我没有资格再束缚它。它应该…选择它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抬头看向吕青橙,眼神带着恳求,“小姑娘…它好像…很喜欢你。你…你能…暂时照顾它吗?等我…等我处理完那些杂碎,如果它还愿意…我再回来看它。”
吕青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用力点头:“嗯!嗯!我愿意!我会好好照顾裂金的!给它吃好吃的,给它玩波浪鼓!”
裂金似乎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青橙的脸颊,又转头看向狂枭,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说“保重”。
狂枭的眼眶又红了,他强忍着,站起身,再次对众人抱拳:“大恩不言谢!同福客栈的各位,还有…直播间的家人们,后会有期!”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裂金,转身,大步流星地就朝客栈门口走去,背影带着一种决绝和重担卸下后的萧索。
“哎!等等!”佟湘玉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柜台,拿起她那宝贝的金算盘,手指翻飞噼啪作响,速度快得出现残影!
她一边算一边急吼吼地对着白展堂喊:“展堂!快!快拦住他!额刚才算清楚了!他之前突然出现,震坏了龙公子防护罩的能量节点!虽然护罩没碎,但耗能巨大,折损严重!还有!他落地那一下,把后院新铺的青石板震裂了三块!那可是上好的花岗岩!还有!他带来的那股焦糊味儿,把李大嘴刚卤好的三斤猪蹄都熏染上了怪味!卖相全毁了!还有惊吓补偿、误工损失、场地清理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承惠一百二十八两七钱银子!他刚才给的那个小铁疙瘩不算!额滴新手机!他刚才塞证据的时候,把额放在柜台上的最新款全息投影手机给顺走了!那可是限量版!展堂!快!快追!”
佟湘玉机关枪似的一口气报完账,最后指着狂枭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发出了高八度的尖叫!
整个大堂瞬间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佟掌柜,被她这神乎其技的算账速度和锱铢必较的精神所震撼。
噗嗤!
阿楚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倒在晏辰怀里笑得直不起腰。
晏辰也忍俊不禁,肩膀直抖。
铁蛋和傻妞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老板娘!还得是你啊!”
龙傲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撇了撇嘴:“厚礼蟹!”
白展堂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清风追了出去,风中传来他无奈的回应:“知道啦湘玉!保证给你追回来!连本带利!”
悬浮的光幕上,最后的弹幕如同欢快的烟花般炸开:
【哈哈哈哈!神转折!】
【佟掌柜:什么感动?先赔钱!】
【狂枭:溜了溜了!】
【白大侠:我太难了!】
【青橙喜提机械猴宠物!】
【结局舒适!恶人伏法(创生科技),浪子回头,客栈保住了!】
【手机才是本体!佟掌柜真实!】
【论算账,我只服佟湘玉!】
【所以…新手机能直播开箱吗?】
夕阳的金辉透过敞开的客栈大门,温柔地洒在光洁的地板上,拉长了桌椅的影子。
喧嚣散尽,只余下轻柔的钢琴旋律在梁间低回萦绕。
吕青橙坐在地上,小脸笑得像朵花儿,小手一下下摇着波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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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金温顺地趴在她腿边,光滑的金属脑袋枕着她的膝盖,那双纯净的蓝眼睛惬意地眯成了一条缝,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冰冷的尾巴尖儿还随着鼓点轻轻拍打着地面。
佟湘玉还在柜台后面,拿着她那宝贝金算盘,对着空气念念有词,手指翻飞,显然在复盘刚才那“巨额”损失的具体条目,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呼……总算尘埃落定了。”阿楚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晏辰怀里,像只慵懒的猫找到了最舒服的窝。
晏辰的手臂自然地环着她的肩,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宠溺。
“可不咋地!”铁蛋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条凳上,傻妞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的机械拳头涂抹着银色的修复凝胶。
他看着自己那几道狰狞的豁口,咧着嘴,东北腔调里满是感慨,“这趟活儿,够劲儿!差点把俺老铁这吃饭的家伙事儿给干报废喽!”
傻妞心疼地瞪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更轻柔了:“活该!让你逞能!下次再这样,莫得电池给你换咯!”
龙傲天大爷似的重新瘫回他的太师椅,祝无双贴心地给他续上热茶。
他抿了一口,用他那标志性的塑料粤普慢悠悠地点评:“哼,小场面,洒洒水啦!想当年我龙傲天在东海……”
话刚开了个头,祝无双温柔却态度坚决地把一块刚出炉的桂花糕塞进了他嘴里:“师兄,食嘢啦,少讲古。”
龙傲天唔唔两声,倒也老实闭嘴,专心对付起香甜的糕点了。
吕秀才(吕轻侯)不知何时又捧起了他那卷书,摇头晃脑,沉浸在之乎者也的世界里。
郭芙蓉依偎在他身边,手里绣着个荷包,脸上是恬静满足的笑容。
白敬琪则凑在吕青柠旁边,看她摆弄那个扫描裂金的小仪器,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和……某种少年人自己都未察觉的倾慕。
莫小贝抛接着核桃,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笑。
邢育森和燕小六这对活宝,正围着李大嘴那盆“被熏染了怪味”的猪蹄打转。
邢捕头搓着手,小眼睛放光:“大嘴啊,你看这蹄子…这味其实也挺独特,是吧?别浪费了,让哥再替七舅姥爷他老人家深入品鉴品鉴……”
燕小六立刻帮腔,手按刀柄:“对!深入品鉴!确保无毒无害!”
就在这劫后余生、弥漫着温馨与些许滑稽的宁静时刻——
“额滴个神啊——!”
佟湘玉陡然爆发出比之前裂金拆家时还要凄厉十倍的尖叫!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她猛地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一手高举着她那金算盘,一手指着门外白展堂消失的方向,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空空如也的柜台上原本放手机的位置,脸都气歪了,声音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怒火:“展堂——!快!快给额追!追那个杀千刀的狂枭!他把额的‘幻影琉璃’给顺走咧——!那是限量版!全球就一百台!花光了额三个月的私房钱啊!额滴心!额滴肝!额滴肾啊——!”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瞬间打破了所有温馨的假象!
噗——!
正在喝茶的龙傲天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厚礼蟹!咳咳咳…”
郭芙蓉的针扎到了手指:“哎哟!”
吕秀才的书啪嗒掉在地上:“Oh my god!”
铁蛋刚喝进嘴的能量液直接喷了傻妞一脸:“咳咳咳…啥玩意儿?!”
傻妞抹了把脸,面无表情,但眼中蓝光危险地闪烁起来。
白敬琪和吕青柠同时缩了缩脖子。
吕青橙茫然地抬起头,小手停止了摇鼓。
连趴着的裂金都疑惑地抬起了头,蓝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悬浮的光幕上,最后几条弹幕带着巨大的感叹号,为这场跌宕起伏的同福直播画上了最戏剧性的注脚:
【哈哈哈哈哈哈!手机!】
【果然!佟掌柜的执念!】
【白大侠:终究是我扛下了所有!】
【狂枭:溜了,但没完全溜!】
【《论一部手机引发的血案(续集)》】
【期待下一集!白大侠千里追机!】
机械灵猴踏云归,浪子回首沐朝晖。
同福客栈炊烟暖,笑看江湖几是非。